來人靠近時渾無一絲動靜,便如幽靈魂魄,李小天也未能察覺,足見其輕身功夫出神入化。眼下又輕鬆將李小天制住,這人若不是她們口中那神通廣大的道士,又會是誰了?

    李小天儘管是個愛財惜命的鼠鼠,這時死到臨頭倒生出些許坦蕩來,想:“反正我死了最差最差就是remake,無所謂,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要是結果好點,我就是從這世界裏脫離出來,回到我本來的世界裏去。成,死也不能糊里糊塗的死了,得問問清楚這道士身份,回頭好跟老哥們吹逼。不管了,開擺!”便向那道士喊道:

    “道長,聽聞你武功高強,你姓甚名誰?家傳什麼武功?師從哪名師父?”

    他連珠炮般拋出許多問題,道士卻不理會,就向郭娘子和木婉清輕輕點了點頭,接着徑直自李小天身旁擦過,轉往王府門口走。木婉清見到這一幕,輕嘆一聲,接着拾起長劍跟在道士身後走了。

    上一刻還在和自己纏鬥,甚至逼得那道士都出手了。如今卻要一句話不說的就走開?我都做好大戰一場慷慨赴死的準備了,腦瓜子熱血沸騰的,你說走就走?這是否有點瞧不起人?

    “你也配?我笑了。”

    孫吧截圖在眼前閃過,諸如此類的小丑行徑李小天實在看太多。殷鑑不遠,他爲情緒所激,嚷嚷道:“幹嘛那麼急着走!莫不是怕了小爺我!”

    二人不理睬他,走到門口時道士腳步停下,轉身側目,沒瞧李小天,向着跪伏在地上的郭娘子。見她始終不動身,伸胳膊頂了頂身旁的木婉清,又比了幾個手勢,木婉清心領神會,道:

    “師父問你,還不走麼?”

    李小天就在一旁,心想:“原來這道士竟是個啞巴麼?還是說,是有什麼原因所以不能說話?”

    郭娘子轉向道士方向,磕了個頭,熱淚盈眶道:“亡夫血仇未報,賤妾不能一走了之。”

    道士依舊頂頂木婉清再做手勢,木婉清轉譯道:“師父說,這小子暫且不能死,留他有用。”

    這倒着實讓李小天愣了一愣,這種放人一馬的事一般不都只發生在龍傲天小說裏?這道士莫非是看自己骨骼清奇想要收爲徒弟?還是說,有什麼陰謀計劃需要自己作爲棋子?

    此時,長夜淺褪,有些許碎光自上而下地投射進院子裏。照亮了郭娘子和相距不遠的李小天,那道士則和木婉清隱於陰影裏,兩個人被如水的夜色包裹住,臉上深黑如漆,只能辨認大體輪廓,不可細瞧眉眼模樣。

    李小天還在天馬行空地想着,那頭郭娘子在被拒絕後,也沒氣餒,只是擺出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說不上多沮喪,那句試探也更像是例行公事而非真個請求網開一面。過了須臾,郭娘子又一個頭重重磕在地上,良久不起,泣聲道:

    “弟子不敢違抗師命,請師父和木姑娘先走一步,弟子隨後就來。”

    道士沒說什麼,領着木婉清自王府中出去了。

    偌大院子裏,這時只餘郭娘子和李小天二人了。李小天不知她要做甚,但看她那幅悲慟欲絕的模樣,備感歉疚。

    郭娘子緩緩站起,向李小天走來。李小天穴位受制,不能動彈,暗地裏仍舊是死命地運力衝穴。

    郭娘子見到李小天,愁雲慘淡的臉上強擠出個笑來,道:“李教頭,您真是福氣大過天,我男人當日裏得罪您,萬分不該。”

    李小天從這話裏咂摸出了些陰陽怪氣的意思,皺眉道:“郭娘子,何出此言?”

    郭娘子苦笑聲,道:“我嫁入郭家以來,與羽郎恩恩愛愛,極爲和睦。羽郎不顧世俗禮教本該是男主外女主內,待我極好,平日裏他身爲朝廷大員,回家卻要爲我洗衣做飯。便如你之前說的,我從未爲羽郎做過一頓飯,他被你所害,臨死之際的最後一句話就是勸我不要得罪你,叫我把這宅子賣了趁早改嫁...”

    李小天雖然有些同情她的遭遇,但是本着孫吧斯派修姆光線的原則,李小天還是道:

    “那你就該聽他的話早點改嫁,爲甚麼又來惹我?”

    郭娘子沒生氣,幽幽地道:“羽郎生前一直待我極好,他如今不在了。我安有苟活的理?我其實是想着早早隨他去的,可這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怎生做得?所以我就想法子報復你,我要殺了你,祭奠九泉之下的羽郎。”

    她眼光此刻由憂轉兇,惡狠狠地盯住了李小天的臉,過了半晌,舒緩下來,卻苦笑道:

    “可惜,我自幼學的盡是些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這些東西,臨了沒一樣能救得了我的羽郎,我根骨本就不佳,又急於求成,錯了經脈,在師父座下,這樣的武功雖然入不得你眼,於我卻也算練到頭了。”

    李小天不答她話,只是運真氣不斷衝擊被綁住的穴位。郭娘子則是走得更近了,甚至極曖昧地握住李小天的手,將他指頭根根張開。笑道:“婦人力淺德薄,唯有一死報你了,羽郎。”說着,將那柄長劍放在了李小天手裏。

    李小天明白了她要做什麼,大喊道:“你別...”

    可他喊聲很快就被郭娘子那更尖銳的叫聲蓋過去了,郭娘子嘶吼着,尖叫着,整張臉都因奮力叫喊而扭曲,如啼血杜鵑般,驚起樹上一叢棲息的老鴉,叫聲響徹天外。接着,她握住李小天的手,輕鬆爽利地將脖子一抹,劍刃劃破她雪白長頸,鮮血登時噴灑而出,淋了李小天一臉。

    道士臨門觀摩了全程,但就僅限於觀摩,他不曾出手阻止,也沒勸誡。見郭娘子借刀殺人的大計成功,轉身飄然而去,就像早有預謀一樣。

    李小天驚魂未定,眼前還是郭娘子臨死之際的樣子,他一顆心怦怦直跳,同時更加努力地運力衝穴。這番給郭娘子這麼一叫喊,想必再耳聾的人也會聽到聲音了。

    哎,真是倒八輩子血黴了,遇到這種事。

    果不其然,沒多久,外面響起些窸窸窣窣的聲音,同時還有人交談:

    “是王府麼?”

    “就是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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