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天無語良久,道:“阿朱姑娘,此番你來找我,莫非爲的就是跟我說這些?”

    阿朱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師父他老人家告訴我一定要給你把話帶到,這是他老人家臨別囑託。我感念他老人家傳授絕技,便無論如何也要做到,本想着天下之大難找得到你,沒曾想居然這等有緣。”

    李小天不禁皺皺眉頭,這也太巧合了,與其說是緣分使然,倒不如說是那道士早就預料到了二人近期必有一見更準確些。

    他迷惘得緊,這人仿若料到自己下一步會怎麼走般,一切行動盡在他掌握中。這種給人家連底褲也看完的感覺擱在誰身上誰都不會好受。種種思緒於他腦海間跳躍,從那天夜裏黑影,到王府上現身,再到安排全冠清謀反...思緒萬千,李小天越想越抓狂,甚至奇怪念頭一股腦涌上心來,想:“是不是從穿越到這地方第一刻起,我就已經被看到了?”

    阿朱沒看出他不對來,輕輕起身,道:“李幫主,口信我也爲你帶到了,那阿朱就先退下了。”

    “慢着!”李小天情緒激動,上去一把抓住阿朱手腕,他這一抓並無色念之嫌,五指搭起,真個牢固如鐵,便是武林中前輩高人也不見得掙脫得開。阿朱又驚又慌,奮力掙了兩下後不得,只好怯生生地道:“李幫主...你...你好嚇人...”

    李小天盯着阿朱,一字一句地道:“阿朱姑娘,你師父去了何處?”

    他急火攻心,講這話時目眥盡裂,口氣也是十分地兇蠻霸道,隱有威嚇。阿朱本就是個嬌滴滴小姑娘,縱使鬼馬精靈智勝男兒,氣力卻始終不及,當下給李小天嚇得哇一聲哭了出來。

    李小天沒想到會把她嚇哭,歉意之餘輕輕鬆開了手,神智也在一聲女兒啼哭間恢復了些,想:“成事不可急也。”於是溫聲溫氣地問她道:“阿朱姑娘,你師父所在哪裏?你可有眉目?”

    阿朱揉揉被他拽痛手腕,小聲道:“師父他老人家雲遊四海,形跡不定,你問我,倒是問錯人了。”

    李小天沒得到答案,心死如灰,真是給這道士整得快沒脾氣了,長嘆一聲後道:“我理會得,多謝你阿朱姑娘,讓我一個靜靜好了,恕不遠送。”說着搖搖手,那意思顯然是下逐客令了。阿朱也覺得這人喜怒無常,不好打交道,反正口信也已按師父所言帶到,說走也就走了。

    阿朱離開後,終於無人前來與李小天搭話,他得以陷入長久的思考中,所想之事說來說去都與那道士有關:那道士究竟圖謀爲何?目前看來,他有好幾次機會可以直接殺死自己,可他卻又不肯;他是敵是友?還有最核心也最不可繞開之問:

    他究竟是誰?

    李小天苦想一夜,次日清早,仍是毫無頭緒。一來二去意氣磨滅,索性擺爛,破罐子破摔地想:“在這關外呆着也沒什麼好,不如回總舵去。”接着強撐起身,拍拍身上沙土便往總舵回。

    他這時無所掛礙,心中也不想什麼七七八八之事,倒覺得一身輕快。是啊,什麼契丹大宋,什麼大義大道,跟我一隻鼠鼠有什麼關係麼?這世界上既然有另一個現代人,成就還遠高自己,那就讓他包辦一切吧。

    長輩的過去罵人有一句話叫“狗肉上不了席”,這話既講那些性格拘謹、放不開之人,也常用以激勵那些本該大展鴻圖,最終卻因內心作崇,一生庸碌之人。此種類人,遇事不問難易,總要推搪。然其有異人之才,卻無相配心氣,最終遺憾。

    李小天便是這樣的人,在現世如此,到了古代依舊如此。幾分自卑,植入血肉,化作本性,再難更改。他優點實屬不多,對金庸武俠瞭解或是唯一一件值得稱道之事,但是就這件事,在遇到任何困難挫折的時候,他想的也只有放棄。

    李小天哼起小曲,自覺還是在孫吧每天水水貼口口嗨的日子快活,所謂穿越不過一場浮華而已。科技的倒退讓生活極不便宜,想往上爬通過權力來彌補由奢入儉造成的心理缺口,卻還得和一羣老狐狸勾心鬥角玩弄權術,自己當個丐幫幫主都當得這麼費事,那些穿越文裏動不動問鼎中原的人到底是什麼來頭啊。

    來時容易去時難,李小天沒了女童做嚮導,索性將步調放慢,他本打算回總舵,卻又不想再和幾個老頭子天天商議家國大事,同時覺得這幫主之位遠不如想象中那麼好做;猶如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於是隨心而行,隨遇而安,一路慢慢地走,盡與酒食相伴,路上遇見青樓妓院,那也是必要進上一進的。如此縱情聲色、花天酒地的神仙日子過了幾天,這日終於行到一座小城外。

    李小天顛顛兜裏銀子,聽得“倉啷”碰撞聲,歡悅起來,想着嫖資酒錢總是有了,可當目光看去,卻發現這小城門外既無官兵,也無來往人跡。當下覺得奇怪,凝望半晌,始終不敢進一步。

    “少年人,你在看什麼呢?”一片寂寥之間,忽地響起個說話聲,聲音蒼老而又不失勁力,更是清晰非凡,李小天聽聲辨位,發覺這人不過在自己身邊兩尺處,心裏咯噔一下。

    一寸短一寸險,對敵時讓人近身乃是大忌,李小天雖然飲酒買歡,卻不至連聽力也失去了。換言之,這人並非是在李小天大意時趁他不備靠近的。

    李小天心裏一涼,回想自己來時路,一路上冷清異常,幾無人跡,登時起了一背冷汗。

    古代人口不多,車馬金貴,荒山野地三年五載的見不到人不足爲奇。但李小天所見,怪就怪在他眼前這座城:

    城乃繁華所在,比村鎮規格還要更上一層樓,人口相對應也要更多。居民要喫飯要打扮;這城中得有裁縫和飯館,要消遣要工作,得有賭坊和商鋪。既有商戶,則需互市貿易,來往必通車馬。既有生意可做,便有油水可撈,當地必有知府縣令...

    照理來說,一路上應該熱鬧得緊了,何以自己走到這地方時,一個來人也見不到呢?

    李小天運一股子力在手上,突然感到手腕被握住,老人冷冰冰地道:“別動手,傷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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