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兮澈已經千歲,可歲月卻不曾改變他的容顏。
兮澈的模樣,就像迎着陽光蓬勃生長的青苗,朝氣又青春。
然而兮澈耐心有限,不過短短几分鐘,便對眼前山一般的名冊沒了興趣。
他皺着眉,不滿地將名冊扔在一邊。
“天天都是處理這破名冊,看的我眼睛疼了!”
兮澈嘟着嘴憤憤道,賭氣似的狠狠地啃了口蘋果。
就在這時,侍從走上殿堂,低眉恭敬道。
“啓稟冥王,景辭大人求見。”
“快請進來!”
聽到景辭的名字,兮澈臉色瞬間明媚起來。
兮澈將最愛的蘋果放在一邊,歡喜地走下臺階,張開雙臂歡迎道。
“景辭大哥終於來了,我好想你啊!”
景辭笑着回抱了下兮澈。
“我們不是昨天才見的嗎?”
“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都想的茶飯不思了!”
兮澈看着景辭認真地說道。
景辭瞥了眼桌子上啃的只剩下果核的蘋果,笑着打趣道。
“如此說來,那桌上的蘋果是哪隻小老鼠偷喫的呢?”
“大哥……”
兮澈不滿地拉了拉景辭的衣袖,拉着長聲軟聲道。
見兮澈這麼快服軟,景辭笑道。
“幾千年過去了,兮澈怎麼還是和孩子似的愛撒嬌。”
“嘿嘿……只要大哥在,我就永遠是個孩子!”
兮澈笑顏如花,拉着景辭坐下,關切道。
“大哥是遇到什麼事了?”
景辭微笑着看着冥王,心中既溫暖又愧疚。
來到地府這幾千年裏,景辭除了處理手上的公務,便是不分晝夜地尋找蘇沅。
若無要事,景辭也很少看望兮澈。
可是兮澈從未因此心生怨恨,反而處處爲自己着想掩護,竭盡所能地去幫助自己……
想到這兒,景辭心中的愧疚又多了幾分,可臉上卻依舊是溫和的笑容。
景辭簡短地將方瑾如與林意瀾的事情,以及近日幾起奪魄事件說與兮澈。
聽完景辭的陳述,兮澈陷入了沉思。
良久,兮澈面色凝重,開口道:“會不會與食魂鬼有關?”
“你說的食魂鬼,可是以吸食魂魄來修煉的邪靈?”
景辭思慮道,心裏有了幾分考量。
兮澈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可是食魂鬼已經封印多年,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再次甦醒呢?”
這其中的原因,景辭亦不得而知。
見兮澈沉思不語,景辭開口說道:“若是兮澈放心,可願將此事交由我處理?”
兮澈笑道:“大哥若能攬下此事,我自然是願意的。只是……”
兮澈欲言又止,景辭也明白兮澈言外之意。
景辭笑着抱着雙臂,靠在椅背上,故作輕鬆道。
“我還有無窮的歲月去找到她,所以處理這件事對我而言,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罷了。”
兮澈目若星河,咬着下脣,心疼地看着景辭。
“大哥當真要窮盡歲月,去尋找一個無法找到的人嗎?”
景辭轉過身來,看着兮澈那心有不忍的模樣,打趣道。
“幹嘛用這麼可憐兮兮的眼神看着我?”
“我可是堂堂的陰使大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平日裏最是逍遙快活的。”
“嘁,說這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腰。”
景辭笑道:“不過若是論逍遙快活,自然比不上我們的冥王大人。”
“畢竟,不是誰都能悠閒地啃着蘋果,還摔名冊的。”
兮澈眼神微眯,右眉輕挑,意味深長地說道。
“哦?我有權懷疑陰使大人藐視上司。”
景辭無可畏懼地聳了聳肩,攤手道。
“大不了再扣我幾百年工資好了,反正在地府打工的這幾千年裏,我的工資都用來給你買蘋果吃了。”
聽到景辭的無奈,兮澈忍俊不禁。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客氣了。”
景辭笑着搖了搖頭,看了看時刻,起身行禮道。
“天色不早了,景辭就不打擾冥王休息。”
兮澈微微頷首,大氣地拍了拍景辭的肩膀道。
“大哥也早些歇息,萬事有我。”
景辭心中涌入一股暖流。
“謝謝你,兮澈。”
“我們兄弟之間無需言謝,只要大哥好好的,我就放心。”
景辭點了點頭,深深地看了兮澈一眼,便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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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p病房裏,方瑾如坐在地上,抱着膝蓋,將自己擠在房間的角落裏,彷彿將自己與世界隔離。
自己從來不會是林意瀾,這一點她很清楚。
可如今卻丟失了原本屬於自己的回憶,鋪天蓋地的慌亂和無措,瞬間涌滿了顫抖的心臟。
“我究竟是誰……”
方瑾如心如亂麻,仿若被拋棄般蜷縮着身體。
就在這時,景辭悄然現身,他一步一步地走向方瑾如。
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方瑾如並沒有感受到異樣。
直到視線中投入一片陰影時,方瑾如才恍然擡起頭,迷茫地看着眼前之人。
“啪嗒!”
一個晶瑩的淚珠猝然從方瑾如眼中滾落,重重地砸在地板地板上。
細碎的塵埃隨之濺起,散落在淡黃色的日光中。
忘記自己名字時,方瑾如沒有哭。
被無處可逃的恐懼襲滿全身時,方瑾如也沒有哭。
可此刻,方瑾如明明只是看了景辭一眼,淚珠便猝不及防地涌了出來。
景辭看着方瑾如,眉眼微彎,脣邊掛着淡然的笑意。
他蹲下身來,向方瑾如伸出白淨修長的右手,溫和地笑道。
“抱歉,我來晚了。”
方瑾如有些詫異地看着景辭,內心涌入了不明的情緒。
明明方瑾如第一次見到眼前之人,且他的出現又如此突然
可一向警覺的她,此刻心中並沒有半分戒備。
好像從看向景辭的那一刻,方瑾如便確信眼前之人不會傷害自己。
可是,這是爲什麼呢……
見方瑾如似有思慮,景辭也沒有將手收回,依舊溫潤地笑着看着方瑾如,耐心地等待着她的迴應。
良久,方瑾如終於輕輕地將冰涼的手,放在景辭溫熱的手心。
景辭微微一笑,方瑾如便借力而起。
景辭牽着方瑾如的手,將方瑾如領到牀邊,在二人坐正時,又自然地將手抽回。
然而當手心的溫熱突然消失時,方瑾如竟有些悵然若失。
她看着眼前這個溫潤的男人,心中似有千言萬語,可話到嘴邊,卻又無處可尋。
她不知心中的對景辭莫名的親切從何而來。
可方瑾如卻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當自己看到景辭時,被雨打飄搖的心,終於找到了心安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