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常常被妖欺辱,肆意地吸取靈力。
更有甚者,還要殺了自己,剖腹取丹,以助長他們的功力……
所以這幾百年的時光裏,他東躲西藏,擔驚受怕,夜不安寢。
白日裏,景辭躲在幽深潮溼的山洞,默默地修行,不敢發出一點聲響。
待夜深人靜之時,景辭便小心翼翼地溜出來,摘幾個苦澀的野果,喝一些巖洞下滴落的泉水果腹……
百年時光,彈指一揮。可其中心酸苦楚,也只有景辭一人明瞭。
直到景辭修成七尾,靈力已遠盛於其他妖類時,他終於從巖洞中走了出來。
那是他幾百年來,第一次見到白日的光。
久居黑暗的景辭,突然看到陽光,他有些不適地用衣袖遮眼眸。
待漸漸適應後,景辭才微微睜開眼睛,打量着久違的世界。
白日的世界,耀眼的陽光傾瀉而下,映得綠葉的邊緣都閃閃發光。
耳邊清脆歡快的鳥鳴聲此起彼伏,花草的清香沁人心脾。
輕柔的微風吹拂着景辭的衣袖,帶來陣陣清涼……
幾百年來,景辭已經習慣了的暗無天日的生活。
當他再次看到記憶中的美景時,卻讓景辭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覺。
而當初那些欺辱過景辭的人,見景辭已不同往日,想起從前對景辭做下的種種,不敢再生事端。
也怕景辭加以報復,便處處躲避,不敢輕易親近。
然而,景辭並沒有打算對當初傷害過自己的人加以報復。
雖然傷痛已結痂,卻也不曾忘記,可景辭卻也不願,也不屑於再生是非。
如今的他,一心只想得道成仙,遠離紅塵,脫離苦海。
之後的時光裏,景辭潛心修煉,不聞世事。
待他修出八尾後,一次無意的外出,景辭偶然間看到了渾身是血,昏迷不醒的故淵。
景辭認得出故淵是狼族之人,而狼族首領因妄圖推翻天庭,修煉邪術,致使生靈塗炭,而被天帝下令追殺。
如今狼族那些跟隨狼王造反的人,自顧不暇,人人自危,四處逃竄,生怕遭受滅頂之災,灰飛煙滅。
可是……
景辭緊皺眉頭,蹲下身來,查看着少年的傷勢。
少年身上無一處完好,目光所及之處,皆是血肉模糊,有的傷口甚至深可見骨……
突然,少年被鮮血浸染的脖頸處,似乎有一物件晃了一下。
景辭好奇地伸手探索,一枚月牙色的狼牙,靜靜地臥在景辭血跡斑斑的手心。
景辭恍然大悟,心也不由地“咯噔”一下。
這是枚狼牙,是歷代狼王王位繼承時所必須的信物。
可此時的狼王已經被天界捉拿,被罰入冥府十八層地獄,受冥火焚燒之苦。
如此說來,能夠手持狼王信物之人,必定是下一任狼王的繼承者。
而下一任狼王故淵是現任狼王的嫡系兒子。
聽聞故淵雖正值年少,卻天資聰穎,行事舉動深得人心,是爲狼王典範。
那麼,眼前這個少年,便是狼王之子故淵了。
推論到這兒,一切明瞭。景辭眉頭不由地又深了幾分。
如今的仙魔兩界動盪,天下並不太平,人人明哲保身,生怕被波及到,觸及上天,引來災禍。
景辭看慣了人情冷暖,也知如今只不過是世道人心。
他眼神複雜地看這個氣若游絲地少年,打算狠狠心一走了之。
可是沒走幾步,景辭又懊惱着抓着頭髮走了回來,恨恨地跺着腳,賭氣似的背起地上的少年,揚長而去。
之後,景辭用盡全力醫治好了故淵,可醒來故淵卻不記得自己是誰,也丟失了從前的所有記憶。
爲了保證故淵的安全,景辭便只說自己是他的哥哥,他在外出時不小心傷了腦袋,所以丟失了記憶。
“哥哥哥哥,那爲什麼我是狼,而你是狐狸呢?”
少年蹲在景辭旁邊,搖着因傷勢未愈,而顯露出來的黑色大尾巴,好奇地問道。
景辭閉了閉眼睛,平息了下心情,卻又忍不住咬牙切齒道。
“因爲你是我路上撿來的!”
————————————
“轟隆隆!轟隆隆……”
破開天際的雷電重重地擊打大地,將景辭從思緒中喚醒。
他望着望不到邊的黑雲,苦笑不已。
他此生所求不過得道成仙,救出更多像自己一樣的人逃離苦海。
景辭原以爲,自己孤家寡人,無人可依,即便是渡劫不成功也無可遺憾。
可是如今的景辭,卻放不下那個被自己關在結界之內,哭着求着自己,讓他替自己受劫的少年。
“呵……”
景辭苦笑着長嘆一口氣,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故淵,原諒哥哥不能再護着你了。
景辭在心中喃喃道,隨即認命似的等待雷霆的降臨。
“轟隆隆!”
第九道天雷如約而至,直面景辭,滾滾而來。
耳邊的轟鳴聲越發清晰,景辭甚至能夠感受到迎面而來的,雷電的冰冷。
可此刻的景辭,內心卻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平靜,以至更希望天雷快點來臨。
就在這一刻,落在景辭臉上的雨滴戛然而止,第九道天雷也消失不見。
景辭不解地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宛若白蓮般清秀的少女。
此刻,蘇沅白淨的臉上滿是擔憂,白雲一般輕柔的紗裙上也滿了星星點點的泥水。
“小狐狸,你還好嗎?”
蘇沅擔心的將玉手伸向景辭,試圖將景辭抱在懷裏,回家醫治。
可景辭經歷過太多的人心險惡,如今又被天雷擊打得手無縛雞之力。
戒備心極強的景辭,看到這雙向自己右手,猛地將心提了起來,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毫不猶豫地咬住蘇沅的虎口。
“噗嗤——”
剎那間,景辭尖銳鋒利的牙齒,深深地刺透蘇沅的虎口,分離了血肉。
一瞬間,血腥味溢滿了景辭的口腔,隨着時間的流逝,更多的血液從景辭口中緩緩流出。
因景辭的突然襲擊,蘇沅疼的渾身發抖,臉色發白,甚至指尖也因過度失血,而變得灰暗冰冷。
可即便如此,蘇沅依舊沒有鬆開手,仍舊任由景辭撕咬。
片刻,蘇沅扔下手中的油紙傘,用完好的左手,微微顫抖地撫摸着景辭的毛髮,儘可能地安撫他。
見景辭仍不鬆口,蘇沅微微發白的嘴角,牽出來一絲笑容。
蘇沅溫潤如水的杏眼,純澈地迎上景辭兇狠的眼眸,儘可能溫聲細語道。
“小狐狸乖,別怕,我是不會害你的……”
——回憶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