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從容赴死”的林意瀾,景辭心揪得生疼:“林意瀾,你確定了現在就走嗎?”
景辭偷偷看了眼一臉淡然的林意瀾,心下越發難受。
“如果還有什麼未了的心事,其實我可以……”
“不用了,景辭大人。”
林意瀾笑着拒絕了:“我一切都準備妥當,沒有什麼遺憾了。”
景辭心裏一緊,目光深邃地看着林意瀾,一言不發。
林意瀾笑着舒了口氣,看着被風吹的東倒西歪的枯黃的野草,平靜地說道:“其實,在我真正融入到林意瀾這個身份時,我就已經寫好了遺書。”
“在我死後,我名下的所有財產,都會歸林燦所有。”
“這些時間,我很感謝林燦的給予和關心,讓我感受到家的感覺。”
“可是林燦太過於善良敏感,而我卻無法對他言明,真正的林意瀾已經灰飛煙滅,不在人世……”
“說到底,我沒有辦法還給他一個他最想要的姐姐,甚至還要把我這僅存的希望狠心剝奪……”
“說到底,我永遠無法償還,我對林燦的虧欠和罪孽……”
林意瀾心酸不已,卻又倔強着仰起頭,讓眼眶中的淚水迴流。
“所以,除此之外,我還親手編了對同心結,放在我的抽屜裏,希望他能和葉深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說到林燦,林意瀾暗淡的眼眸裏似乎又有了光。
而景辭的目光裏,卻極盡哀傷痛苦。
見景辭心下不忍,林意瀾故作輕鬆地笑道:“自然,我也很感謝景辭大人這段時間對我的關心和庇護,所以,我也給景辭大人準備了一件禮物……”
說罷,林意瀾從身後取出一方疊好的純白色圍巾。
“我記得景辭大人的家裏好像有一方荷花池,裏面盛開着許多嬌嫩的白荷。”
“我想,景辭大人或許很喜歡白色的荷花,所以就用純白的毛線織了條繡着荷花的圍巾。”
林意瀾目光溫柔地看着圍巾笑道:“我知道這個並不算什麼,甚至景辭大人會覺得很可笑。”
“可當時的我,只覺得等冬天來了,景辭大人圍着這條圍巾,或許會得到一絲溫暖……”
想到這兒,林意瀾仰頭看着景辭,調皮一笑:“對了景辭大人,你們神仙怕不怕冷啊?”
“或許吧。”
景辭笑着看着林意瀾,晶亮的眼眸中,蒙上了淺淺的一層薄霧。
林意瀾脣角一勾,展開圍巾,景辭也識時地低下頭去,任由林意瀾擺弄。
幾秒鐘後,一條雪白的圍巾,輕輕地系在景辭的脖頸上。
看着十分合適的圍巾,林意瀾滿意地笑道:“我們景辭大人生的好看,果然戴什麼都很合適。”
景辭心裏更加難過,可臉上卻掛着林意瀾所希望看到的笑容。
景辭看着即將到來的時辰,狠了狠心,輕輕地揉了揉林意瀾的腦袋,嘆息道:“林意瀾……”
林意瀾不知所以,擡起頭看着景辭,乖巧又淡然。
“不,方瑾如。”
聽得景辭突然轉變的稱呼,林意瀾心頭一震,瞬間瞪大了眼睛。
一瞬間,千絲萬縷的回憶和迷惑,涌入她的心間。
林意瀾想要迫不及待問清緣由。
可下一刻,景辭閉上眼睛,終於狠下心來,將散發着光亮的指尖,點中了林意瀾的眉心。
一陣耀眼的白光後,林意瀾失去神智地倒在地上。
而景辭則被林意瀾體內一股神祕力量反彈,來不及收回的靈力瞬間反噬到景辭的體內,激得景辭猛地吐了口鮮血。
“這是……怎麼回事?”
景辭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此刻,他用力地按壓着胸口撕心裂肺的疼痛,打起精神,茫然無措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事情。
他看着顫抖無力的手掌,難以置信。
“爲什麼食魂鬼灰飛煙滅後,我仍舊不能帶走方瑾如,爲什麼?”
景辭不斷地重複着,腦海裏一片空白。
他看到躺在地上的林意瀾,忍住靈力反噬的疼痛,跌跌撞撞地走了過去,跪在她的身邊。
景辭看着林意瀾蒼白無血的臉,抓住林意瀾的手腕,感受着微弱跳動的脈搏。
她還活着……
林意瀾不知道,景辭當時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才決定抽取她的魂魄。
而今的失敗,雖然讓景辭迷惑不解,但更多的是輕鬆和慶幸。
這樣想着,景辭感受到林意瀾手腕處突然滾燙的溫度。
他好奇地低頭看去,自己脣邊的鮮血,滴到了林意瀾的虎口。
血液漸漸的消失不見,隨之而來的,是一塊暗紅色的印記。
看到這塊心念千年的印記,景辭瞬間情緒失控,百感交集,不顧一切地失聲痛哭。
千年了,景辭找了蘇沅整整一千年了!
在這漫長無邊的歲月裏,景辭沒有一時一刻,不是想着蘇沅的。
那樣久遠的日子裏,景辭幾乎都快忘記了蘇沅的模樣。
可腦海裏對尋找蘇沅的執着,卻隨着時光的流逝,成爲一塊心魔,永遠地恆亙在景辭的心間……
而今,他終於找到了!
此時此刻,景辭從來從來沒有覺得自己這樣委屈心酸,也從來沒有感覺自己如此慶幸和失而復得。
他只是覺得,現在的自己,終於能夠像正常人一樣,感受着喜怒哀樂,愛恨嗔癡……
他也終於明白,原來他當初二人第一次見面時,景辭心中莫名的熟悉。
以及後來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心動和牽掛。
全都是因爲,她就是自己心心念念尋找千年的蘇沅……
沅沅,沅沅……
景辭不停的重複着這兩個字,嚎嚎大哭。
不知過了多久,景辭終於平復下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緒。
他筋疲力盡地地倒在曠野上,閉上眼睛,緊緊地握着林意瀾手。
“沅沅,我終於找到你了。”
景辭滿臉淚痕,失去血色的臉上,終於浮現了一絲髮自內心的笑容。
“以後,換我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