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重元從小練習騎射,自認爲這些東西是難不倒他的。可惜投壺看似跟射箭區別不大,耶律重元瞄準半晌認真投擲,卻不得技巧,投出的十支箭,入壺的只有兩三支。
耶律重元正自抓耳撓腮地懊惱,他身後卻出現一人,從箭壺裏取出兩支箭,也不走近,直接輕輕一擲。
兩支箭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飛出兩條優美的曲線,分別貫入銅壺的兩隻側耳中。這在投壺中名曰“雙貫耳”,是一種高明的投壺手法。
耶律重元剛想嗔怒,卻見了如此高妙的手法,高興得拍手稱讚道:“好手段!”
他一回頭,卻見此人正是那天救下他的神女,耶律重元喜出望外。
“神女!是你!”
葉沛微笑着點點頭。
“啊,神女,想不到咱們能在此處重逢。”
耶律重元心思單純,並不是愛慕葉沛,而是覺得她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特別可親可敬。
“這是我們周家班的地盤呀!”葉沛道。
耶律重元拿着手裏的白羽箭,想了想,“奧,對呀,你們就是雜耍班的呀!”
葉沛笑着問:“你想學嗎?”
“投壺嗎?自然是想學!”
“那好,我就來教你。”
葉沛拿出一支白羽箭,手把手教給耶律重元道:“這是大宋街頭巷尾的小童皆會的玩意兒,我在宋國長大,自然是熟悉的。你看,這箭要這樣拿,投擲時箭頭、箭桿與瓶口要成一道弧線而非直線……”說着,葉沛將投壺的技巧說與耶律重元聽。
耶律重元本就精通騎射,投壺不中也是因爲接觸時間短,沒有名師點播。聽葉沛一說,他再親自一試,果然立刻顯出不同,十之能中六七了,而且還學會了葉沛所說的“雙貫耳”的技巧,心下大喜。
“果真是名師出高徒,多謝神女點播!”
“什麼神女神女的,你叫我葉沛就好了。”
“好,葉沛姐姐好。”
葉沛拉着耶律重元到雜耍班後臺敘話,耶律重元的幾名侍衛跟隨在外面聽命。
“葉沛姐姐是從宋國過來的?你不是說是從南京城來的嗎?”
葉沛道:“我本爲宋國人,嫁到遼國來,自然成了遼國人。我的夫婿是在遼國南京城長大的。”
“原來如此。”耶律重元轉念又問:“我聽說宋國極爲富庶,汴京城富麗天下無雙,市列珠璣,戶盈羅綺,這些都是真的嗎?”
“汴京城確實富麗堂皇。”
耶律重元羨慕地說:“真想去看看。能給我說說汴京城的趣聞嗎?我聽說遼太宗當年攻佔汴梁城,見過一座酒樓,說是比皇宮還要高大,太宗皇帝還說要在大遼也建起一座像那樣高大的建築。”
葉沛點頭,“汴京城有許多高大的建築,你說的這座酒樓叫做樊樓。樊樓確實不同凡響,大宋的太宗皇帝也曾在樊樓上觀過百戲。除了樊樓,汴京熱鬧的地方還多着呢,譬如州橋夜市,每夜要開到子時才散……”
葉沛說得口若懸河,耶律重元聽得驚詫欣喜。
兩個人從街市見聞中說到人物風景,高興時竟然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葉沛與耶律重元相談甚歡,也真心喜歡這個心思單純的小老弟。她拿出一套彩繪陶瓷傀儡,送給耶律重元道:“這個送給你。”
“姐姐這套彩繪陶瓷傀儡真是精巧,就算尋遍中京城也找不到第二套吧。宋國果然是集四海之珍奇,皆歸市易。”耶律重元玩具到手就擺弄起來。
葉沛道:“你羨慕鄰國富饒,不如好好讀書,練習騎射,將來輔佐主上,把咱們遼國也建設得如同宋國一樣強盛富足。”
“可以嗎?”耶律重元手裏擺弄着傀儡娃娃,心思卻沒在葉沛說的話上過多思考。
葉沛有意無意地說:“今日與你聊得真是開心,你像是我的弟弟一般,可惜我沒有那個福分,自來家裏只有我一個人。我本有一個哥哥,在我還未出生時就死了,唉,真羨慕那些有兄弟姐妹的人。”
已經和葉沛熟絡起來的耶律重元道:“我到比姐姐幸運,我還是有一位好兄長。”
“真讓人羨慕呀。你與哥哥感情好嗎?是不是也會打架爭寵、一起闖禍什麼的?”
耶律重元說起他與哥哥耶律宗真小時候的趣聞也是口若懸河。
“有一次我和我哥一起偷偷出宮,呃,出門騎馬,在郊外一處銀杏林子裏喫白果,白果苦澀,我倆卻比賽看誰喫得多。
我喫得比我哥多,贏了比賽,當時還高興了好一會兒。可是誰知道第二天,我的臉卻腫得像包子一樣,面目全都扭曲了,上吐下瀉,難受得要死。”
葉沛邊笑邊說:“可不是,銀杏果斂肺定喘,卻有小毒,多食可是要出危險的!而且你們是生食,要是嚴重還會昏迷呢!”
“姐姐還懂醫術嗎?”
“是呀,我隨雜耍班走南闖北,自然是要學一些醫術護身的。”
耶律重元點頭道:“是呀,我和我哥年紀小誰知道這麼兇險呢。那次可把我母后……呃,我母親嚇壞了,她嚴厲地責罰了我哥,但是哥哥對我卻隻字未提,還是後來跟在他身邊的人說漏了嘴,我才知道。那次可真是對不起哥哥了。”
葉沛笑着搖頭。
耶律重元又說:“還有一次,我與哥哥一起隨父母去遊獵。我與我哥一馬當先,他率先射中一隻狍子,我也不甘示弱,追着一隻花鹿一直往林子深處跑。誰知突然躥出來一隻猛虎,差點傷了我的性命。”
這故事聽得葉沛也替他捏了一把汗。
“我的馬見了老虎撲過來受驚差點把我摔下來,還好我哥處驚不亂,一連三箭將猛虎射殺了。”
“你哥哥竟然這樣威猛?”葉沛不禁發出一聲感嘆,她甚至不能將耶律重元口中的射虎英雄,與那個白麪文弱的耶律宗真聯繫在一起。
耶律重元滿臉崇拜而篤定地說:“當然,我哥就是英雄。那次他還不搶功,說是我倆合力射殺的老虎,父母大爲誇獎了我們兩個人。……”
“你哥哥真是稱職的好哥哥。木篤翰,要是你哥哥將來有了危險,你會不會第一個衝在前面?”葉沛故意問。
“那是當然!我們是和樂且湛,兄弟情深!”
葉沛笑耶律重元說得像個大人,不知道真的遇到危險,他會站在哪一頭。
轉眼兩個人聊了一個下午,太陽偏西,耶律重元也該回去了。
耶律重元拿上葉沛送他的傀儡娃娃,覺得今天收穫頗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