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自紅樓來 >第四十八章 瑜哥兒不是好人!
    京畿道的布政司衙門今天是最熱鬧的一天,除了來赴宴的舉子們,門外還擠滿了讀書人和老百姓,巳時初刻,禮樂聲響起,主宴官身着朝服,會同各級官員以及入宴的數十名舉子朝皇宮方向拜了三拜,以謝皇恩。

    整個過程複雜而冗長,一套流程下來,已至午時初刻,隨即宮裏賜下御膳御酒,布政使又帶着全體官員和舉子對着前來賜宴的太監拜了三拜。

    官員們按照職位大小依次落座,布政使居中間首座,主副考官一左一右,接下來是學政、提調、監考、執事等各級官員分列兩側。

    舉子們則按照排名先後落座,賈瑜因爲是解元,所以在右邊主位上坐了,排列第五,位於執事之後。

    先由布政使動筷,其餘人再一起動筷,宣佈鹿鳴宴正式開始,開宴後即歌《鹿鳴》之章,作魁星舞。

    接下來步驟就簡單了許多,沒那麼多繁文縟節,舉子們三三兩兩的互相敬酒,慶賀着屬於自己的榮耀。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張布政使先是發表一番講話,隨後拋磚引玉作詩一首,儘管詩寫的並無出彩之處,但還是引來了衆人的陣陣喝彩,接下來就輪到了舉子們輪番發言和作詩了。

    按照規定,每個舉子都要發表一番言論和感想,無非是說些什麼忠君報國之類的話,然後再當場賦詩一首,所以一個鹿鳴宴下來,舉子們做的詩都足夠編成一本詩集。

    賈瑜本應該是第一個,張布政使見他一臉沉思,就讓位列第二位的亞元先開始,此次鄉試的亞元年過三十,站起來還沒說話就先流下淚來,其他和他差不多年紀的舉子們也是心有慼慼,十年寒窗苦讀,幾番鄉試落榜,箇中艱辛和滋味,只有自己心裏最清楚。

    書讀的好不見得詩就做得好,儘管是他精心準備的,但還是反響平平,並沒有引來多少喝彩之聲。

    那舉子也不在意,認真的給各級官員們行了禮後就坐下了,接着輪到了排名三、四、五的經魁,等數十人下來,已經過了兩個時辰。

    當最後一個人說完後,全場大部分的人都把目光匯聚在了賈瑜的身上。

    賈瑜起身先給張布政使行了一禮,隨即又對其他各級官員拱了拱手,環視一圈,迎着衆人或期待或淡漠或鄙夷的目光,開口道:“學生得了幾首詩作,請各位大人以及諸位同年斧正。”

    隨即開口吟道:“讀書有感,古人學問無遺力,少壯工夫老始成。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好!”衆人齊呼一聲。

    張布政使捻着鬍鬚讚道:“好一句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僅此一句,便可傳唱千古!”

    賈瑜朝他微微躬身,繼續朗聲道:“勸學詩其二,少年易老學難成,一寸光陰不可輕。未覺池塘春草夢,階前梧桐已秋聲。”

    “好詩!”衆人又是大讚一聲,一些人熱切的看着賈瑜,到底是口出“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天縱奇才,開口果然是非同凡響。

    “贈諸位同年,荷盡已無擎雨蓋,菊殘猶有傲霜枝。一年好景君須記,最是橙黃橘綠時。”

    衆人隨即爆發出更大的歡呼聲,直把擠在門口的士子們鬧的心底直癢癢。

    “觀書有感,半畝方塘一鑑開,天光雲影共徘徊。問渠那得清如許,爲有源頭活水來。”

    張布政使激動的老臉通紅,拍着桌子大笑道:“字字珠璣,句句箴言,當浮一大白!”

    賈瑜端起酒盅,環顧一圈,一改之前的平靜,豪邁道:“鹿鳴宴有感,我有一壺酒,足以慰風塵。盡傾江河裏,贈飲天下人!”

    張布政使讚道:“好大的氣魄!”

    賈瑜最後高聲道:“夏日絕句,生當作人傑,死亦爲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張布政使嘆道:“汝只憑此幾首,便可揚名天下矣,將來青史之上,必有汝的一席之地。”

    賈瑜之名從此傳揚天下,時人皆道:天下文壇一石,賈解元獨佔三鬥。

    守在衙門口的百姓士子們待鹿鳴宴散之後紛紛進來搶宴,在他們看來,參加鹿鳴宴是莫大的榮耀,能分一杯羹就代表着自己或家人來年也可高中舉人,是一種吉祥的象徵。

    賈瑜和衆人告別後,乘坐着官轎回到了榮國府,剛下了轎子就被守候在門口的賈璉請去了夢坡齋。

    賈瑜見賈政一臉的渴望和羨慕,便繪聲繪色的把鹿鳴宴的過程詳細說了一遍,直聽的賈政猶如身臨其境,嘖嘖稱羨,不過賈政最關心的還是賈瑜在宴會上做了哪些詩詞。

    賈瑜走到書案上,提筆把今天所抄的四首七言絕句和兩首五言絕句全寫了下來,賈政撫掌大笑道:“吾家因爲汝而流傳千古,吾這個做叔叔的也是與有榮焉吶。”

    耐不住賈政的熱情相邀,賈瑜只好和他一起在夢坡齋裏用了晚飯,等到回去的時候,已是亥時初刻,小角兒和小梨兒早已睡着,唯有晴雯一個人打着燈籠站在院門口張望。

    見到賈瑜一身酒氣的回來,晴雯連忙上前攙扶,伺候賈瑜洗完腳,隨後把他扶到牀上,蓋上錦被,準備回自己小牀上睡時,卻見賈瑜把被子踢落了一地,晴雯沒辦法,只好睡在賈瑜牀的外側,生怕他再把被子蹬掉。

    等第二天她再睜開眼的時候,才發現賈瑜正緊緊的抱着她,雙手放在她的小腹上,睡得正香。

    晴雯不忍叫醒他,只好閉着眼睛等他醒過來,眼見過了半個時辰還是沒有動靜,晴雯嘗試着把賈瑜的手移開,卻發現賈瑜的手抱的更緊了,回頭一看,發現賈瑜正笑眯眯的看着自己。

    “二爺...起來罷...”,晴雯紅着臉小聲說了一句。

    賈瑜把臉埋在她的發間,不願意起來,這時聽見探春在外面說了一句:“小角兒,你們家賈解元呢?”

    屋裏的晴雯一陣慌亂,連忙爬起來,也顧不上春光乍泄,手忙腳亂的穿着褻衣。

    小角兒攔在門口,奶聲奶氣的說道:“三姑娘,我們家二爺和晴雯姐姐還沒起來呢。”

    林黛玉笑道:“怎麼樣?我說來的早了些你偏不信,這不是壞了別人的好事嗎?”

    “林妹妹,我一起來就聽見你在誹謗我。”

    賈瑜打開房門,“瞪”着林黛玉。

    林黛玉“噗嗤”一聲笑了起來:“誰敢誹謗您吶,現如今府裏誰不知道除了大老爺和二老爺,還有一個小瑜老爺?”

    “小丫頭,我現在是舉人,叫一聲老爺無可厚非吧?來來來,叫一聲舉人老爺來聽聽。”

    秀才相公,舉人老爺。

    林黛玉怒視着賈瑜,自己哪裏小了嘛,啐了一口,不滿道:“你也沒比我大多少好吧?做你的美夢去罷。”

    賈瑜對探春笑道:“既然林妹妹不願意賞這個臉,那隻能委屈三妹妹實現我這個願望了。”

    探春捂着嘴直笑,也不搭理他,正在林黛玉幸災樂禍的時候,外面有人笑道:“瑜哥哥,妹妹叫你一句舉人老爺吧?”

    林黛玉回頭冷笑道:“又是一個慣會做好人的。”

    史湘雲也不怕她,笑嘻嘻的對着賈瑜叫了一聲“舉人老爺。”

    賈瑜一攤手,無奈道:“都是妹妹,怎麼差別就這麼大呢?”

    林黛玉白了他一眼,忽然走上前,輕輕的嗅了嗅,皺眉道:“你昨天喝了多少酒?酒氣到現在還沒消掉。”

    賈瑜不動聲色的後退一步,笑道:“億點點罷了,昨晚沒沐浴就睡下了,正打算現在沐浴,要不幾位妹妹先回去?”

    林黛玉啐道:“你還怕別人看你呀。”,說着自顧自的往書房走去。

    探春和史湘雲也輕笑着跟上。

    熱水房的婆子們送來熱水,賈瑜沐浴更衣後,換上了一身絲制的白袍,配上他那驚爲天人的容顏和挺拔的身姿,簡直是已經不能用言語形容其俊秀了。

    迎春帶着小惜春也來了,賈瑜迎着她們怪異的目光,走到書案前,提起毛筆把昨日自己所寫的詩全部謄寫一遍。

    史湘雲拍着手讚道:“瑜哥哥,不如把這首夏日絕句送給妹妹罷?”

    賈瑜笑道:“何談送字,雲妹妹喜歡儘管拿去。”

    見史湘雲歡天喜地的把寫着《夏日絕句》的宣紙摺好後放進包裏,賈瑜很是大方的說道:“諸位喜歡哪個就拿哪個。”

    林黛玉嗤笑道:“這些都是勸人讀書的,我們女兒家要它幹什麼,唯一一首好的還被雲丫頭搶了去。”

    史湘雲微微一笑,瞥了林黛玉一眼,非常的得意。

    “瑜哥兒,要不你再寫幾首詞來,就像是上次那個多情總被無情惱,我們姐妹幾個人手一個,豈不美哉?”

    “好啊,我現在就寫一個。”賈瑜摩拳擦掌,林黛玉大喜,連忙走上前殷勤的給他鋪紙研墨。

    只見賈瑜略一沉吟,提起毛筆在宣紙上寫道:

    清平樂

    紅箋小字。說盡平生意。鴻雁在雲魚在水。惆悵此情難寄。

    斜陽獨倚西樓。遙山恰對簾鉤。人面不知何處,綠波依舊東流。

    林黛玉大喜,接過賈瑜遞來的宣紙,簡直不敢相信,激動道:“這是送給我的?”

    賈瑜一拍腦袋,笑道:“忘填標題了。”

    林黛玉連忙巴巴的把宣紙遞給賈瑜,滿懷期待的看着他拿起毛筆在“清平樂”後面寫了一個“贈”字。

    見賈瑜似乎是有些猶豫,林黛玉在心裏狂喊:快寫我!快寫我!

    然後她就眼睜睜的看着賈瑜把“晴雯”兩個字填了上去。

    “瑜哥兒不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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