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我自紅樓來 >第六十五章 冰鑑(一)
    扶雲書院的規模並不大,師資力量不雄厚,僅有學生百餘人,教諭七八人,打雜的火工水工十多人,在周圍的十數家書院裏算是很小的了。

    但奈何出了一個風雲人物,中了本次鄉試的解元不說,還被聖上欽賜了表字。

    賈瑜的歸來,受到同學們的熱烈歡迎,不管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紛紛走到賈瑜的面前,一讚他高中解元,爲書院爭光,二贊他捨命護親,有君子之風。

    時值盛夏,大家都換上了統一的夏裝,青衣薄紗,秀才懸黃玉,舉人佩白玉,賈瑜配的就是白玉佩,別的秀才看到他都會先行禮,不看年齡大小,也不論進學早晚。

    學子們並不是整日裏都拘在院裏讀書,按照書院的規定,學子只需要上午讀書做學問即可,下午可以隨意出入書院,因此不少學子會在這個時間段出去逛逛,或是遊山玩水,或是飲酒作樂。

    藍田縣的官廟鎮因爲地理位置好,幾十年來陸陸續續有數十家書院在此落戶,因而此鎮的繁華程度並不輸於一般的縣城,寬闊的官道兩旁滿是酒樓和茶舍,無數的文人士子穿梭其中,吟詩作賦,好不熱鬧。

    賈瑜和陳淳要備戰明年的春闈,上午跟着教諭們上課,下午則一起去藏書閣裏讀書,龐授特意安排了李教諭在旁邊輔助他們,他們倆都是龐授看好的人,視之爲寶。

    劉循、李信和上官文淵三人則要比他們清閒許多,他們三人在八月份的鄉試中全部落榜,距離下次鄉試還有三年,因此學習日漸懈怠,整日流連與酒樓茶舍之間,賈瑜和陳淳勸了幾次無果後,索性不再相勸。

    這天下午,賈瑜和陳淳正在藏書閣裏讀書論述,正是孜孜不倦的時候,劉循和李信噔噔噔的跑了進來,李教諭皺眉看過去,劉循和李信連忙停下腳步,低着頭準備挨訓。

    李教諭瞪了他一眼就出去了,劉循走過來的沉聲道:“禍事了!”

    陳淳連忙問道:“文淵呢?”

    “文淵他父親薨了。”

    賈瑜一愣,他們五個人之中,上官文淵的年齡最小,平日裏大家都把他當弟弟一樣照顧,猛然聽到這個消息,賈瑜的第一反應就是心痛。

    上官武功這些年一直隨武平侯吳勇鎮守在榆林,數日前和蒙古人的一場戰鬥中,上官武功率領所部的兩個指揮千餘將士孤軍深入,到達指定地點後,於深夜突然發動襲擊,打的敵人措手不及,人仰馬翻,以陣亡五百的損失陣斬三千,繳獲牛羊無數,另外俘虜了千餘敵人。

    可以說是以一換六,如此戰績,除了突然襲擊、梁軍騎兵的訓練有素、以及所配備的武器,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得益於上官武功在此次戰鬥中卓越的指揮能力。

    只可惜在打掃戰場的時候出了意外,一個未死的敵人趁他們不注意,藏在屍體堆裏,一支弩箭就射中了他的小腿,上官武功深知蒙古人喜歡在偷襲用的小弩的箭頭上塗上劇毒,只可惜他犯了兩個致命的錯誤,以至於丟了性命。

    第一個,作爲主將,在戰事沒有徹底落幕前親入險地,給了敵人刺殺的機會。

    第二個,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中箭後他第一時間不是尋找掩護,而是原地揮刀砍掉了小腿,這無疑給了那個敵人重新裝填毒箭的機會,第二次一箭就射中了他的咽喉,神仙難救。

    趕來的親兵把那個敵人剁成了肉泥,隨後上官武功被親兵擡回了榆林城,軍醫和名醫齊番上陣,但還是沒有挽救他的性命,在第二天清晨死去。

    上官武功死後,他身邊的十多個親兵當即就抽刀抹了脖子,依照大梁的軍法,主將若在戰事中陣亡,他的親兵無論是什麼理由,都逃不了護佑不利的罪名,應當自裁以謝罪。

    其餘兵士或者斷指,或者割面,然後舉起刀斧,把俘虜的那千餘敵人殺了個乾淨,挖出心肝,砍下頭顱,築成京觀,以慰主將的英魂。

    消息傳到京城,景文帝感其勇武,欲諡其爲“武肅”,追贈一等張掖伯之爵,恩加其嫡子襲三等伯。

    立刻就有一名監察御史跳出來彈劾其部下擅殺俘虜,並築成京觀,認爲此舉太過殘暴,有傷天和,不應與之諡號和追贈,讓其嫡子襲原有爵位即可。

    此言一出,猶如一滴水落入油鍋,武勳們當場就炸了,和那名監察御史當着景文帝的面吵了起來,見動不過嘴皮子,幾個武勳擼起袖子就要動手,殿中侍御史連忙大聲喝止,景文帝留下一句“再議”後就宣佈散朝,那監察御史得意洋洋的看着那幾個武勳,一臉的挑釁。

    那幾個武勳忿忿不平,出了皇宮匯聚在皇城城門口,等到那監察御史散衙出來的時候,上前繼續和他理論,那監察御史沒有管住嘴,說了幾個侮辱勳貴的詞,那幾個武勳對視一眼,一擁而上,一陣拳打腳踢,打的那監察御史慘叫連連,旁邊的文官們不敢上前勸阻,只能在旁邊看着。

    也許是因爲不解氣,幾人又扒了他的官服,搶過宮門校尉的配刀鉸了他的頭髮,然後大笑離去。

    那監察御史不堪羞辱,當天夜裏就在家裏吊死了。

    爲了平息文官們的怒火,景文帝把那幾個武勳各降爵一等,並罰了十年的俸祿,才總算讓朝堂上下安靜下來。

    賈瑜和陳淳四人拍馬來的時候,張掖子府裏裏外外已經掛上白色幔布和燈籠,賈瑜等人表明身份後,張掖子府裏的下人給他們在腰間纏上白布,然後把他們請到靈堂。

    上官文淵正披麻戴孝跪在靈堂,見賈瑜幾人進來,連忙起身給他們行禮,賈瑜幾人回禮後,給他老子的靈位拜了三拜,纔好言寬慰起他來。

    幾人正說着,下人進來稟報說宮裏賜下來的冰塊已經用完了,上官文淵聞言大哭道:“沒有冰鑑,我父親可怎麼辦!”

    說罷,就急匆匆的出去了。

    賈瑜疑惑道:“莫不是用冰鑑給遺體防腐?”

    劉循指了指棺材下面一排的銅盆,小聲解釋道:“那銅盆裏的水就是棺材裏面冰塊融化後流出來的,棺材四壁和底部都有冰塊,只要冰塊續的上,遺體放在裏面十天半個月都不會腐爛發臭。”

    李信也小聲道:“這麼熱的天,停屍七日,還不知道要用多少冰塊呢。”

    劉循又道:“想來是宮裏也沒有多少了,要不然去別家求去,要不然就得提前下葬。”

    “你們誰家裏有冰鑑?快去取點來給文淵救急。”

    劉循苦笑道:“彥章兄,七月份時宮裏是賞了一些冰鑑下來,不過就一點點,早就用完了。”

    陳淳又看向李信,李信搖了搖頭,陳淳最後看向賈瑜,賈瑜輕聲道:“榮國府裏有沒有冰鑑我不知道,我也沒見人用過,不過我可以回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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