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緒回到廚房，重新戴上手套，繼續教紀寒玉做飯。
“過幾天我要出差，可能無法再指導你。”
梁緒的聲音很平靜。
原想品嚐下粥的味道的紀寒玉停了下來。
他隱約知道梁緒的打算。
“你確定要這樣做？”他轉頭看着梁緒，問：“你不覺得，這樣對她來說，太殘忍了嗎？”
梁緒沒有說話。
紀寒玉又道：“她以前，從來沒人愛她。”所以就算之前討厭梁家，她也沒能完全拒絕眼前這人的靠近。
“爲了找牽雲絲，她連續殺了十一天的蟲。”這十一天，應驕總共喝了三十七管提神藥劑。
紀寒玉很心疼，卻沒有像往常一樣，強硬地要求她休息。
“我覺得，她可能知道你要做什麼。”紀寒玉關掉砂鍋下的火，淡淡道：“如果你真的愛她，我希望你能自己告訴她……這一切。”而不是獨自決定，默默離開。
“若你非如此不可……她會理解你的。”
紀寒玉希望，梁緒至少給應驕一個選擇的機會。
選擇要不要和這人道別。
梁緒沉默。
他也察覺到了。
雖然不知道是哪裏露出了破綻，但他的女兒，好像知道他要離開。
“我再想想……”梁緒低頭寫着菜譜，內心已經動搖。他把應驕最喜歡的幾個菜寫在最前面，說：“這幾個菜你好好練，她都喜歡。”
“嗯。”
紀寒玉淡然地給自己的手上了藥。
繼續學做這幾個菜。
要想提高做菜水平有些難，但只把這幾道菜掌握好，他還是有信心的。
……
應驕躺在休息室的沙發上。
過了一會。
她起身，讓人更改戰艦航線，直接前往第二軍。
和紀峋約定好的時間還有幾天，但梁緒似乎不想再見她。所以應驕改了主意，打算提前跟去紀峋身邊學習。
這兩天第二軍出了點問題。
紀峋去了那邊。
應驕跟他說了一聲，就讓人往那邊出發。
“應驕。”
紀寒玉估算好時間，知道應驕快休息了，就撥來了視訊。
“小紀同學。”應驕剛洗完澡，卻毫無睡意。
她心煩意亂。
因爲知道梁家的結局，再加上樑緒的反常，所以她知道：自己可以更改很多人的結局，避免他們慘死的命運，卻沒辦法更改梁緒的。
他一心求死。
無人能救。
就算是她也不能。
應驕忽然有些茫然。
她甚至想：自己本來就不是他真正的女兒，他確實沒有理由爲自己留下。
是她貪心了。
“你怎麼了嗎，應驕？”紀寒玉對應驕極爲了解，儘管她什麼都沒表現出來，但他還是能一眼看出，她心情不好。
非常不好。
紀寒玉知道是爲什麼。
很心疼。
他突然有些後悔，沒有陪她一起去綠林星。不然自己現在就可以陪在她身邊，安慰她。
“我……”應驕不知道該怎麼開口，她很難受。一時間又不知道該怎麼解決。
只能垂着眼睛。
靜默不語。
紀寒玉：“是因爲梁家主？”
“嗯……”
“應驕。”紀寒玉放輕了聲音，開口，“關於梁緒……紀家還有一些資料，是紀霜先祖留下的信件。或許，魏顯留下的那些，並不是梁緒的全部遭遇。”
梁雋，可能遭受了比那些更難堪的事，所以才無法繼續活着。
紀寒玉說：“從先祖的留下的東西來看，梁少將心智堅韌。如果是那些事，他應該能挺過來。可結果……”
梁雋從混熀實驗室出來之後，甚至都無法繼續上戰場。
紀寒玉透過投影看着應驕。
溫聲道：“他是真的愛你，應驕。如果有什麼想不通的，你可以跟他談談。”
紀寒玉不想應驕留下什麼遺憾。
她這兩輩子，只遇到了這麼一個愛她的父親。
以後再也不會有了。
要是應驕現在不和他說開，往後這麼長的日子，她都不會知道，她是被愛着的。
她上輩子最羨慕的愛，這輩子梁緒一併給了她。
毫不摻假。
“我……”應驕也想問他。
但她又擔心這一切都是她自以爲是；擔心自己自作多情；擔心在梁緒心裏，自己只是A17的代替。
可小紀同學和她保證，梁緒是愛她的。
愛的是她。
是應驕。
不是A17。
“我知道了。”應驕思考了很久，最終接受了小紀同學的建議。
只是她還沒動手撥通梁緒的視訊。
對方就先撥了過來。
“我想了很久。”梁緒說：“我覺得，寒玉說得對，我確實不該瞞着你。”
他說，他要離開了。
準備了很久。
不得不走。
當初紀霜僞造了妻子的信件，說想看看他們的女兒醒來之後的樣子，想看她會不會結婚，想看她做什麼工作，想看她在這個世上過得開不開心，幸不幸福。
說自己軟弱，撐不下去。
但希望作爲伴侶的梁雋，能替她完成這個願望。
梁雋知道這是假的。
但還是想：萬一呢，萬一妻子真的很想看呢。
畢竟她曾經那麼憔悴，也依舊滿懷希望，期待着女兒的到來。
梁雋動搖了。
正好紀霜又說，他自己一個人，沒辦法帶領星際走向最終的勝利，想要他的幫助。
所以他才改了名字，隱藏在暗處，爲紀霜打理後方。
他開始自欺欺人，把自己當做梁緒。企圖忘記過去。
就這麼，他守着女兒活了一千年。
紀寒玉猜得沒錯。魏顯的資料上，確實不是他遭遇的全部。
那資料，只記錄那些研究員對他進行的無止境的殘忍實驗。
卻沒有寫。
當初他得罪了寇家的人。
所以，他和妻子……
他們不僅有A17這一個後代。
有許許多多。
但只有A17，是他和妻子的女兒。
寇家，不僅要他承受實驗的劇痛，還要碾碎他所有的傲骨。讓他墮入深淵，讓他永生痛苦。
他不僅一次被壓迫着，看着妻子被灌下藥劑，遭受侮辱。
最後。
妻子還要安慰他，說這不是他的錯。
是寇家讓他們遭受了這些。
所以，他滅了寇家全族。
而寇嫣珠之所以能活，也是因爲寇家後代是她自己給自己戴的帽子，她跟那個和他有血海深仇的家族沒什麼關係。
“我這樣骯髒的人……”梁緒說起自己赴死的計劃時，依舊從容優雅。但當他說到那些不堪的遭遇時，他雙手止不住地顫抖。
寇家真的做到了，讓他永生痛苦。
活着的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折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