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植物人

    酒店服務員打開門的一瞬,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息直撲鼻息,那一瞬,賀燼的臉色陡變。

    下一秒,他便踩着一地殷紅的血水衝進了浴室。

    沈昔仰面躺在浴缸裏,她的手臂垂在浴缸邊沿,血液順着她的手腕,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浴室裏,浴缸裏的水還嘩嘩地流着,那些血液一落進水中,便迅速地淌開。

    像是被當頭一棒,賀燼愣了一瞬後,反應過來。

    隨後,一道低沉的厲吼擠出喉嚨,“安寧!”

    他衝了過去,按住了她流血的手腕。

    女孩身上的衣服被水完全浸溼,臉色蒼白如雪,對賀燼的到來完全沒有反應,賀燼顫抖着手伸向她的鼻息。

    在感覺到一絲微弱的呼吸後,他嘶啞地吼了一聲:“120!”

    驚傻了的服務員這才反應過來,急急撥打了120。

    在120的“嗚嗚”聲中,沈昔被帶離了酒店。

    ....

    王二狗接到通知,趕到醫院時,看到賀燼正蹲在搶救室外,頭深深地埋在膝間,兩隻手緊緊地抱着頭,縮成一團。

    王二狗那句“安寧姐怎麼樣了”瞬間便卡在了喉嚨裏。

    過了一會兒,王二狗才小心翼翼地說道:“哥,安寧姐不會有事的,你不要太擔心了。”

    有沒有事,賀燼還不清楚?

    他趕到的時候太晚了,安寧流了那麼多血.....

    醫生們的急呼聲不時從裏面傳出,“血,快,再加。”

    “不夠,還要加。”

    “病人呼吸微弱,加壓。”

    ....

    過道里,賀燼痛苦到哽咽:“我怎麼這麼傻?怎麼不找個人看着她?”

    “都怪我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我爲什麼不早點阻止事情的發生?”

    ...

    聽着賀燼一句一句的自責,王二狗不知道如何安慰他。

    “哥,你不要自責了,這事不能怪你。”

    誰會想到有人會把安寧姐的底給扒出來呢?

    誰會想到安寧姐會突然爆紅呢?

    安寧姐姐明明化了妝,還微整了,怎麼就被人認出來了呢?

    ...

    王二狗思緒萬千,可是,他不能只顧着想,最痛苦的人不是他,是賀燼。

    如果安寧姐真出了事,只怕燼哥這一輩子都無法心安。

    王二狗越想越後怕,可是,他不能表現出來,他強自鎮定自若:“哥,網上那事不能怪你,真的,你已經把事情壓下來了....”

    “可是,她還是快死了!”

    “哥,是安寧姐自己想不開,和你沒關係....”

    “閉嘴!”

    真地和他沒關係嗎?

    賀燼用力地抓着自己頭頂的短髮,內心一陣陣地揪疼,如果沒有他,安寧就不會遭受那麼多不幸。

    沒有那些不幸的事,安寧會自殺嗎?

    是他,是他害了她啊!

    “哥,你別這樣,安寧姐知道會難過的。”王二狗看着賀燼那樣子,心裏特別難受。

    “她不知道,她什麼也不知道,二狗子,你知道嗎?我把她抱起來的時候,好冷!”賀燼的身體微微發抖,此時,他甚至還能想起當時內心是如何的恐懼。

    一個活生生的生命,就要在他懷中失去....他卻無能爲力。

    往事一幕幕:他初來汐城時,本地的小朋友總欺負他,安寧總會第一個站出來護着他。

    當他被徐常格陷害,小升初,進了全市最差的十二中。爲了考上重點高中,他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與精力,最終險險過了汐城一中的錄取線。

    1000

    可徐常格賊心不死,又找了關係,硬是把賀燼排擠出了一中的錄取之列。

    這事被暑期在酒店當服務員的安寧知道了,便去求葉琛,葉琛卻趁機提出了條件。

    等賀燼知道時,木已成舟。

    大雨裏,賀燼怒吼安寧:“誰他媽要你管閒事?”

    “你以爲我想管嗎?這是我欠你的,你當年幫過我,現在我幫你,咱們兩訖了!”

    可是,怎麼兩訖得了?

    安寧用她的清白換來了他的前程!

    他誰都不欠,但欠安寧!

    然而,這個時代對女性的貞.潔要求可謂是極致,安寧未婚先孕的事後來成爲了她人生的污點,她的家人因她而覺得恥辱,急於將她嫁給一個糟老頭子....

    賀燼知道,壓垮駱駝的從來不是最後一根稻草,而是那些不停加註在安寧內心的否定、羞辱和責罵。

    與其說她是被網友的網暴所迫,不如說是她對自己的逼迫。

    .....

    搶救室的門終於開了。

    “病人家屬,來一下。”身穿白大褂的醫生先開了口。

    賀燼去了醫生辦公室,王二狗留下來照看安寧。

    辦公室裏,醫生將結果簡單明瞭地告訴了賀燼,然後道:“喚醒她的機會不是沒有,而是要看你們怎麼做。你爸媽呢?怎麼沒來?”

    醫生記得賀燼在家屬欄意見書上簽字時寫的親屬關係是“兄妹”。

    “我爸媽暫時來不了,醫生,你有事就直接給我說吧。”賀燼不得不撒謊。

    “行,你們要想她醒過來的話,需要用外界刺激她,最好是她最在意的人多陪陪她,這有助於她病情的恢復。”

    “情況好的話,大概多久能夠醒來?”

    “這得看情況,少則三五年,多則十幾年,情況不定。最重要的是多和她聊天,讓她感知外界.....人多點更好,但一定要是她覺得重要的人。”

    賀燼悲哀地想:人多點?安寧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他和王二狗,只怕只剩下陌生關係了。父母不是好父母,要真讓他們知道她現在成了這要個樣子,別說照顧,只怕恨不得她立即去死。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後,賀燼無力地靠在牆上,擡頭望着天花板,半晌後,他自嘲地笑笑了,上天真是太會給他開玩笑了,給他出了這麼大個難題。

    ......

    窗外的枝椏上,小鳥在歡快地蹦躂,小嘴嘰嘰喳喳地叫着。

    桑栩愜意地伸了伸懶腰,從睡夢中醒來。昨天和賀燼分別前,賀燼說了今天要請她去怡之味喫飯,還說胡大哥會親自主廚。

    想到這事,桑栩特別開心,好久沒喫到胡大哥的私人菜啦,今天,她要放開胃,好好享受。

    桑栩哼着歌起牀,將自己收拾打扮好,正準備出門,手機便響了。

    她拿起手機,語氣裏帶着小興奮:“賀燼,你來了呀?在我家門口嗎?”

    “沒有。桑栩,今天的約會取消吧。”電話那頭,熬了一夜的賀燼眼眶裏帶着紅血絲,他掃了眼靜靜躺在牀上,了無生氣的安寧,深深吸了口氣,對桑栩說道。

    “爲什麼呀?你有事嗎?”

    “嗯,有事要忙。”

    “哦,那好呀,咱們有空再約。”桑栩雖然有點小失落,但還是善解人意地說道。

    “嗯。”

    掛了電話後,桑栩又倒回牀上睡回籠覺,還嘟着一張小嘴嘮叨着:“賀燼是個害人精!害人精!”

    不約會早說嘛,害得她起牀打扮,忙碌了好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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