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蘇雲落只在書上讀過古城華燈的絢爛，從電視劇裏看過滿目燈火的震撼，可真當身臨其境，蘇雲落才明白，她之前見過的都不如此情此景萬分之一。
在兩個月裏沉寂肅靜如同垂垂老矣的朱城在這一刻重新煥發出生機與繁華，蘇雲落的眼睛甚至捨不得多眨一下。
城中燈火通明，百姓歡聲笑語，燈盞緩緩升上夜空，帶着每個人最美好的祝願。
封暝側頭看了一眼正貪婪看着燈火的蘇雲落，冷不丁又愣了一下。
暖黃色的燈光下，蘇雲落臉上細小的絨毛都看的清清楚楚。
皮膚瑩透如玉，櫻脣美眸，笑意明媚，整個人彷彿春日裏給人希望的朝陽。
溫暖堅定，不熱烈，但潤物於無聲。
他只能承認，蘇雲落是很美的。
“我……本來是不知道的，但老王他們功夫太差，動手的時候我就發現了。”
封暝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釋什麼，這甚至無關封瞑的行事習慣，他只是單純不想蘇雲落誤會。
“唉呀，我知道，你不敢跟他們合夥騙我的，我們大牛最乖了。”
“啊，當然，小寶也很乖哦。”
蘇雲落心情頗好，伸手摸了摸封暝的頭讓他不要擔心，爲了防止小包子喫飛醋，也順手揉了揉蘇小寶的臉蛋。
封暝看蘇雲落似乎心情很好的樣子，不知不覺脣角也勾了起來。
“這樣還好，不讓他們送，他們大概少不了遺憾愧疚。”
朱城裏到底是發生了太多事情，蘇雲落也一次又一次的心涼心痛。
只不過，她始終沒有動過拋棄這滿城百姓的念頭。
甚至，不惜與朝廷爲敵。
人都有心，怎麼可能看不透。
“醫者仁心，我等受之有愧，願以餘生向善，求得蘇大夫平安順遂。”
封暝看到眼前升上來的孔明燈上似乎寫着字，便仗着手長，伸手拎了一個到跟前，念出了上面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跡。
看到封暝的舉動，林羽一挑眉，也抓了一個燈盞，上面是不同的字跡，不同的內容，相同的只有真心的祝願。
“蘇大夫！你要走了，俺們也沒什麼好送你的！就想告訴你，朱城百姓會永遠記得你！”
“讓我們就這樣送送你吧！路上小心一路順風！”
“蘇大夫！我們全家加上祖宗都會護佑你的，平安順遂，萬事如意！”
“蘇家大兄弟！多謝你給我搬來的糧食！”
“蘇小寶！我會好好養病好好長大，變成一個有出息的大人！”
“林公子！你是我見過最俊朗的公子！我等你回來娶我！”
“林公子！我會想你的！不要忘記我啊！”
城牆下，街道上，每一個人都用盡力氣高聲喊着，希望自己的祝福能送到蘇大夫的耳朵裏。
只不過好好的祝福和不捨，輪到林羽的時候這個畫風就開始有點走偏了。
林羽有些尷尬的看着蘇雲落撓了撓頭，像是幹什麼壞事兒被人抓包。
“額……我發誓，我跟她們真的沒什麼……”
這感人至深的場景下，蘇雲落自然不可能搭理這個傢伙。
眸子中水光泛起漣漪，勾脣笑笑，伸手也夠了一個孔明燈來看。
內容倒是簡單，“多謝，勿念。”
落款處，寫的是慕容二字。
蘇雲落看到這裏下意識去找慕容璟的身影，卻在太守府的門前看到了穿着官府帶着官帽又哭又笑的慕容璟。
這距離這麼遠，應該不是他放的吧。
那……
低頭一看，城牆下的草叢中有人蓋滅了火摺子的微光。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卻沒看到人影。
蘇雲落的腦海中出現了初見時少女一身紅衣的畫面，當時的她怎麼想得到今日，那個蠻橫嬌縱的郡主竟會跑來城門下放一隻孔明燈，只爲了送送她。
“其實，這幾天郡主也都是忙前忙後的，城中好多人不會寫字，就找了教書先生和會讀書識字的人幫忙。”
“郡主是第一個加入的，天天從早忙到晚，都不休息。”
雷洛看到了草叢中的紅色衣角，自然知道來的是誰。
已經爲朱城穿了一個月素衣的慕容婉，爲了給蘇雲落送行，又重新穿上了自己的紅色錦裙，明烈似火。
蘇雲落的目光落在手中的燈盞上，認真整理了一下，便鬆開手，讓它繼續往高空飛去。
“小寶，你想不想也放一個孔明燈？”
話音落下，原本趴在牆邊聚精會神看燈海的蘇小寶一雙眼睛猛然亮起，似乎早就在期待着。
他從未見過這種事物，自然覺得新奇好玩。
而城中家家戶戶的孩童們都因爲放孔明燈而欣喜雀躍，臉頰微紅，這是在愛包裹下的肆意，是以前的蘇小寶未曾奢望過的。
“真、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啊，你喜歡或者想要什麼的話，都可以跟孃親說的。”
蘇雲落蹲在蘇小寶身前，擡頭對上那張被燈火映紅的小臉。
“小寶，你喜歡什麼，想要什麼，不喜歡什麼，不想要什麼，都可以跟孃親說。”
“孃親能辦到的，就盡力做，做不到的，就幫你一起爭取。”
“小寶，你現在還小，孃親能保護你，但你總有長大的一天。”
“到時候，孃親能做的大概就只有支持你。但是不管怎麼樣，我都站在你身後，所以，你想做什麼都可以跟我說。”
蘇雲落勾脣轉頭，看向漫天的明燈。
聲音輕柔如淺水流淌：“小到放一盞孔明燈，大到想當個絕世俠客，都可以跟我說。”
這是今天林羽在馬車頂上唸叨什麼武林大會的時候，蘇雲落突然蹦出的想法。
小包子畢竟身負反派光環，不甘於山水之間是很有可能的。
那麼就算以後他真的想做點什麼，她會無條件支持。
周圍嘈雜熱鬧，蘇小寶一雙晶亮的眸子裏獨獨只倒映出蘇雲落認真柔和的笑臉。
他突然就意識到一件事。
現在的他，似乎已經不需要擔心什麼時候會失去這樣的孃親了。
“蘇大夫，你要放孔明燈？來來來，正好，這裏有一個多的給你。”
“不過，只有這一個了。”
雷洛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了一個孔明燈，拎着就拿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