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景之怕她心裏有結,“方纔的事情讓你受驚了。”
“只是定遠侯夫人確實有病,爲了作爲補償,侯爺將你之前買酒樓的錢都退了回來。”
本是做客,差點就因此喪了命,說不生氣是假的。
可她也不會真與病人計較,再說爲了補償她就將酒樓送給她,這禮實在是太重了。
“還是將銀票還給侯爺吧,左右我也無大礙,當不得這補償。”
許景之將銀票塞到她手裏,“你先收着,侯爺那邊不用顧慮太多。”
王小悅啞然,也是,她之前又是退掌櫃,又是拒酒的。
這要再還回去,以定遠侯的性情,指不定會怎麼生氣呢?
回去之後,依然覺得手裏的銀票燙手,拿得不能心安理得,便想着如何還這個人情。
“侯爺家大業大,旁的東西都不缺,有什麼東西的價值能媲美一家酒樓的?”
翠微想了想,覺得這件事是真難辦。
“倒是有價值連城的寶物,但又不至於。”
“對等的東西,卻又算不得稀罕之物,小姐這個問題算是把奴婢給難住了。”
黎掌櫃之前還說了,定遠侯能將這鋪子讓給她,她已經是佔了天大的便宜。
這再白受了店鋪,王小悅只覺得自己那哪兒都不舒服。
“對了,你不是說定遠侯夫人得了瘋病嗎?”.七
“正好柳姑姑會治病,我們又跟她熟,不如就爲他們引個線。”
“要是能治好,侯爺自是感激小姐。要是治不好,也不過是多請了個大夫再瞧了一次。”
王小悅倒是覺得這個辦法可行。
對柳芳的醫術,她是打心底裏認同的,對此也就抱着絲希望。
“那你立刻寫信與柳姑姑聯繫。”
“信中將定遠侯夫人的病情寫得詳細一些,也好讓她心裏有個底。”
交代完,總算暫時了卻一樁心事。
酒樓裏的佈置還在繼續,她時不時就得去轉轉。
有了裏掌櫃整的那一出,王小悅更不放心假手於人。
只是今日,還未上樓就聽見樓上傳來爭吵聲。
“這位小哥,說白了你就是個店小二。”
“卻硬要將我們真正忙得不可開交的木匠師傅找來,這般耽誤了功夫,你賠得起嗎?”
“不是,你既然是木匠師傅,那你能負責點嗎?”
“看看整中央的那根橫樑,爲什麼不是鑲嵌進去的,而是用一根鐵爪定在那裏。
這般草草了事,時間長了,橫樑必定會砸下來。
這一處樓也會隨之坍塌,這些後患,難道你們也預料不到嗎?”
若是沒有人提醒,就連王小悅也不曾發現。
此時一看,確實弄得潦草,看起來也不是很牢固。
那匠人不但不承認錯誤,反而極不耐煩。
“你個黃毛小子懂什麼?”
“要不是用着你東家的名頭來找老子,老子還不願來呢。去去去,別耽誤老子做事。”
與之理論的少年到底還年輕,卻也固執,只攔在他面前,就是不讓他走。
“我倒不知道,你們這般想草芥人命。當初完工時,我可半點都沒有拖欠你們的銀兩過。”
“真要出了事,爾等哪怕喫牢飯,被問斬也不怕嗎?”
當初他們只圖方便省事,但這種方法,確實不長久。
只是覺得過了幾年,誰還能猜出是他們偷工減料?
“東家,這要是返工,這一處就得拆了重建,否則就做不到將木料鑲嵌進去。”
王小悅仔細研究了一陣,發現確實如此,可這種存在安全隱患,便是該拆還得拆。
只是他話中意,她也猜到幾分。但她這人是非分明,既然是他們自己犯的錯,她就不能同情。
“既然要重建,那便重建,別忘了,這是你們自己動了歪心思,不然誰會爲難你?”
匠人聞言,欲言又止。
見王小悅帶着少年毫不猶豫的轉身,他這才壯着膽子道。
“東家,我們之前是想佔點便宜,可也真的是您給的工錢不太夠。”
“我們出門都是爲了賺錢,若是按照這般要求,那點工錢只相當於白乾。”
鑑於他有前車之鑑,王小悅仔細思量,看他說的話,到底有幾分是在裝可憐?
“將原來的鋪面推了,重新建成酒樓。”
“這過程那一樣都需要工本,爲了能節約成本,我們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這話的信息量就大了。
爲了節約工本,所以說到底這只是一座危樓。
用不了幾年就風雨飄搖,而他們早已逃之夭夭。
王小悅有些後悔當初不聽許景之的建議,請當地的匠人幹活。
“這麼說來,我也只能將你們送去見官了。”
“明知道後果,還故意爲之,你們這根本就是在害人。”
一聽要見官,匠人立刻害怕起來,就他們這樣的人,要真進去,只怕這輩子也出不來了。
“別啊,東家。都是我們鬼迷心竅,不過你可以去問。”
“就起這麼一家酒樓,您給的那工錢,我們工人是否有賺頭?”
王小悅這纔想起來,自己當初請他們,可不就是因爲價格要便宜許多。
她是個生意人,兩邊一合計,自然是怎麼划算怎麼來,沒成想差點良成大錯。
“不然這樣,我們匠人重新幫忙起房,也不要工錢了。”
“就當將功補過。東家是否可以不計較?”
這就意味着她還得再出一次銀子,這還不算,之前裝修的也都白費了。
等酒樓建好,還得再裝修一次。
自己貪一次便宜,卻要出兩倍的銀子。王小悅只覺得這臉被打得厲害。
“材料可以用之前的,裝修的也是。”
“除了漆得重新刷,別的材料只要拆得小心仔細,完全能重新用上。”
如果是這樣,那她倒還算損失得少的。
不過既已成事實,也沒有後悔藥可以喫,好在一切也還算來得及,就同意了他的提議。
現在最該感謝的,是眼前的少年。
要不是他觀察仔細,又勇敢的以理據爭,怕也等不到被她發現。
“小兄弟,你應該是剛來我們店不久吧,以前也不曾見過你。”
“回東家的話,小的是昨日剛到的新員工。”
之前在匠人面前毫不怯場,這會兒在王小悅面前,倒是變得有些拘謹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