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慕清一邊喫着常嬤嬤替她備的糕點,一邊興高彩的分享自己是如何在那麼短的時間內說動那些巫醫的,她道,“娘,阿嫵,您不知道那些巫醫有多難搞,一個個眼睛長在頭頂上,我嘴皮子都說破了,他們確是軟硬不聽!這時候就不得不說我爹了,薑還是老的辣啊!娘,阿嫵,你知道我爹是怎麼說動他們的嗎?”
鎮南王王妃白了蕭慕清一眼,她顯然有些不想回答這麼無聊的問題。
“阿嫵……”見自家母親不配合,蕭慕清沒法,只得將臉轉向謝嫵。
謝嫵笑了笑,她道,“王爺用的是激將法吧!”
“不錯!就是激將法!我爹說,阿清啊,你快別爲難巫醫們了!不是說陸二公子請動了華神醫麼!華神醫啊!那可是天下第一的名醫!巫醫們也是不想被華神醫給比下去!”蕭郡主一邊說一邊學着她爹鎮南王的神態,那模樣,謝嫵只瞧了一眼便忍不住掩着嘴笑了起來。
“行了行了!你爹要知道你在背後這麼學他,小心他讓人把你抓回雲南關起來!”鎮南王王妃瞪了一眼自家女兒道。
蕭慕清脣角一彎,正要說話,一個穿着灰褐色褙子的婆子忽地躬身走了進來,“王妃,郡主,門房來報,說府外來了兩個人,說有事要求見王妃和郡主。”
正在興頭上卻無端被打斷的蕭郡主十分不爽的朝那婆子看了過去,她擰眉瞪着那婆子道,“誰啊?”
這麼不長眼!
聽了蕭郡主這話,那婆子爲難的搓着手心,一副很是爲難,不好開口的樣子!
蕭慕清心裏越發不舒服了,她用力的瞪着那婆子又道,“問你話了,你吞吞吐吐個什麼!”
被蕭郡主這麼一瞪,那婆子終於苦着臉慢吞吞的開口,“郡主,那……那女子自稱是什麼兵部尚書府一位公子的妾室,她……她說有事想求郡主。”
“妾室?我去,什麼時候,一個妾室也敢來我們王府門前鬧了!錢婆子,你是喫飯喫撐了麼,這種人,你也來給她通稟!”蕭慕清十分不滿的瞪着那婆子道。
“郡主,不是老奴喫撐,而是……而是那人說她的夫主您……您認識。”那婆子畏畏縮縮的看着蕭郡主,她快要哭了。
“她說你就信啊,還夫主,什麼夫主啊!”蕭郡主嗤笑道。
聽了蕭郡主這話,那婆子抿了抿乾澀的脣角,隨即她垂着頭繼續道,“她說,她的夫主姓孫名卓,是……是兵部尚書府上的公子。”
這話一出,原本滿臉鄙夷的蕭郡主終於變了臉色,她後脊僵直的愣在原地,良久,她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你剛剛,你剛剛說那人是誰?”
“兵,兵部尚書家的公子?”那婆子約莫被自家郡主這臉色嚇到了,她有些遲疑的開口了。
郡主這表情……
莫不是,她還真認識那什麼兵部尚書家的公子吧?
“我問的是,那人姓甚名誰!”蕭慕清咬着牙道。
“孫,孫卓?”那婆子怯怯的吐出幾個字。
‘譁’的一聲,心裏某個地方忽地塌了一角,蕭慕清愣愣的看着那個婆子,久久,她都沒有回過神來。
謝嫵和鎮南王王妃對視了一眼,隨後,鎮南王王妃便將目光移向蕭郡主道,“阿清,你沒事吧?”
沒有人回答。
謝嫵眉心動了動,正欲說話,卻見蕭慕清神情驀地一沉,隨即便聽她開口道,“去!將她帶進來!”
“是,是,郡主。”那婆子忙應了一聲,隨即便躬身快步退了出去。
“阿清,你這是……”
“娘!我現在什麼也不想說!”蕭慕清轉過臉迅速截斷了鎮南王王妃的話。
看着剛剛還活蹦亂跳、神彩飛揚的女兒,只這麼一會功夫,她眸中光彩盡失,整個人像是被霜打過的茄子一樣,一時間,鎮南王王妃心裏說不出的心疼,她勉力朝自家女兒笑了笑,而後才柔聲道,“好,你不說,娘就不問。”
蕭慕清點了點頭,隨即她撩起裙襬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屋裏的氣氛一下便冷沉了起來。
不管是謝嫵、蕭郡主,還是鎮南王王妃,她們誰都沒有說話,直到……
直到剛剛那婆子去而復返,領回來了兩個人。
林霜和招娣。
招娣一眼就認出了坐在一旁的謝嫵,她剛想要上前打招呼卻被林霜扯了一下,林霜拉着她徑自便跪到了地上。
“妾身林氏,拜見王妃,拜見郡主……”
招娣此時也察覺到了屋裏的氣氛不對,她連忙將頭垂了下去。
看着伏首跪在她面前的林霜,一身嫩黃色的襖裙將她整個人襯得柔美異常,尤其那雙眼睛,水波粼粼的似沁了一層水汽似的。
久久沒有等到迴音,林霜心裏有些害怕,可一想到腹中的孩子還有自己以後的前程,她又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剛剛說……你是誰的妾室?”
就在林霜有些跪不住的時候,一道冰冷的嗓音終於響了起來。
“回郡主的話,妾,妾是兵部尚書府孫五公子的妾室,妾姓林……”林霜低眉斂目的答道。
“孫卓?”那道嗓音又響了起來。
雖然沒有擡頭,可是,林霜也從這道聲音裏聽出了隱忍的憤怒和不滿。
林霜眸子動了動,她雖然害怕,可如今箭已在弦,她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
想到這裏,林霜閉了閉眼睛,隨後,她顫抖着聲音吐出一個字,“是……孫,孫卓確是妾夫主的名字。”
‘啪’的一聲劇響。
林霜嚇了一跳,她下意識的擡起頭,只見剛剛還坐在紅木漆椅上的蕭郡主此時已經站起身來,她正睜着眼睛怒不可遏的瞪着自己,“你胡說!”
“郡主,妾,妾沒有胡說……妾的夫主確實是兵部尚書府的孫卓公子。”林霜連忙伏到地上道。
“笑話!你當本郡主是傻子麼!本郡主長這麼大還從未聽說過,哪家的妾室可以像你一樣可以只領着一個丫鬟就出府了,甚至,還膽大包天的敢跑來我們鎮南王府鬧事!”蕭慕清居高臨下的睨着匍匐在地上的林霜道。
“妾,妾……妾是孫公子養在外邊的外室,所以,所以……”
“剛剛還說是妾室,現在又說是外室?你是不是真當本郡主蠢!”說到這裏,蕭慕清身邊驟地迸出一股說不出的寒意。
林霜被蕭慕清這氣勢嚇住了,她臉色一白,怔了片刻後才恍過了神來,她忙替自己解釋道,“不,不……郡主,妾沒有撒謊,妾真的是孫公子的外室……”說到這,林霜忽地眸子一動,她忽地伸手往旁邊一指,隨後便焦急的開口道,“這位姑娘也知道!”
順着林霜手指的方向,蕭慕清一下就看到了端坐在椅子上的謝嫵。
謝嫵眸心動了動,她朝林霜挑了挑眉,隨即脣角便彎起一抹諷刺的笑意,“我這輩子最討厭別人拿手指着我,尤其還是一個外室!”
‘外室’這兩個字謝嫵咬得極重。
林霜臉聽了‘刷’一下就白了臉,隨即便顫顫巍巍的將手收了回去,而蕭慕清則瞪着眼睛一臉不敢置信的朝謝嫵看了過去。
“阿嫵……”
聽到蕭郡主的聲音,謝嫵眉心終於漸漸籠上了一絲愁緒,她起身看着蕭郡主,久久都沒有開口說話。
“阿嫵,她說的是真的嗎?”雖然心中已經知曉了答案,可是,蕭慕清此刻還是不死心的看着謝嫵又問了一句。
謝嫵擰了擰眉,她垂眸輕嘆了一口氣,良久,她才低聲道,“阿清,早在秋狩的時候,我便提醒過你……”
“所以,她真的是孫卓的外室?”蕭慕清又道。
謝嫵閉着眼睛點了點頭,“是。”
“那,那你什麼時候知道的?”蕭慕清又問道。
“很早以前。”謝嫵回答她道。
“你很早以前就知道了,那你爲何不告訴我!”蕭慕清不自覺的便加大了音量。
“阿清!”一直沒有說話的鎮南王王終於坐不住了,她沉着臉喊了一聲自己女兒,並目光冷肅的朝她看了過去。
她有什麼資格去質問謝嫵爲何不早告訴她?別說謝嫵沒有這個義務,就是有,她在林西圍場勸她的那些話她可曾聽進去半句?
明明是自己識人不清,怎能怨自己的朋友不及早告知!
她甚至不知道謝嫵在背後爲她做了多少事!
看着自家母親冷肅的表情,蕭慕清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想岔了,她眸光閃了閃,聲音終於低沉了下來,“阿嫵,我想知道事情全部的真相。”
謝嫵朝她輕輕點了點頭,隨後,她轉臉看向林霜道,“林姑娘,你還在等什麼?你來此,不就是想告訴郡主一切麼?”
林霜原本還有些發愣,一聽謝嫵這話,她心中猛地一下燃起了新的希望,於是,她忙朝蕭郡主重新行了個禮,隨後,纔將她是如何來的京城,又如何被孫卓安置在榆林巷的事通通說了一遍,末了,她淚眼婆娑的望着蕭郡主道,“郡主,妾身今日來此只想郡主您能高擡貴手,能允許妾留在公子身邊,不爲是爲妾,還是爲奴爲婢,妾全都聽由郡主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