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房間,穿着西裝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俯瞰着城市夜景,不過顯然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並沒有給他帶來愉悅,眉眼間的戾氣與飄忽煩躁的眼神都在預示着他在強行按捺自己的情緒。

    房間內的黑衣保鏢們也察覺到了房間內的過低氣壓,低垂着頭不敢說話,努力將存在感降到最低。

    房門被叩響,門外畢恭畢敬的人聲傳入房間:“先生。”

    “進來。”厲曜幾乎是在敲門聲響起的同一時刻開口。

    助理李江帶着身後的一羣保鏢進入房間。

    “先生,您吩咐我們找的潛入您房間的小姐沒有找到。”李江低下頭。

    “我和兄弟們查了酒店監控,人已經跑出去了。”

    厲曜聞言一腳踹翻了面前的茶几,喝道:“廢物!”

    他不耐地鬆了鬆領結:“繼續找!”

    “是。”李江心底納罕,這女人到底對先生做了什麼,竟讓他如此失控。

    厲曜看了眼凌亂空蕩的牀,又想起自己出來後沒見到人的驚怒與慌張,那是二十八年來從未有過的情緒,他引以爲傲的冷靜自持在遇到這個女人時統統都煙消雲散。

    這……這太不對勁了,他們見面纔不到兩個小時,自己的心跳卻好幾次都失了節奏。

    厲曜叫住李江:“等等。”

    對,他應該就此打住,及時止損,這纔是對他最有利最理智的做法,他可不想成爲那些爲女人散盡錢財還心甘情願的傻子……

    過了片刻還沒有動靜,李江不免側眸,卻看見厲曜下頜繃得死緊,手指緊緊攥住沙發扶手,額角的青筋若隱若現,像是隱忍到了極點。

    厲曜察覺到他的視線,凌厲的眼刀掃過去:“還不快去!”

    李江幾乎是落荒而逃。

    他完了,他就是傻子!

    厲曜揮揮手把人都打發走,頹喪地倒在牀上,任由被子裏殘存的清淺香氣將自己縈繞。

    紀如仰着頭靠在沙發靠,一副很是疲累的模樣。

    清晰的敲門聲響起。

    “進來。”紀如姿勢沒變,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

    門被推開,看到來人她不禁卸下來素日冰冷的面色,臉上泛起笑,聲音也帶了暖意:“寧寧來了啊。”

    紀以寧將托盤放在茶几上,見到一旁喝了一半早已冷卻的咖啡,不免皺眉:“媽,跟你說了晚上不要喝這個,喝點熱牛奶多好啊。”

    “好好好……”瞧着面前關心自己的貼心女兒,紀如哪裏還有不答應的,喫過一塊紀以寧遞過來的水果,她的視線落在面前豐富多樣的托盤上:各色新鮮水果,糕點,還有一杯清茶,整個大托盤被塞得滿滿當當。

    她不免失笑:“拿這麼多幹嘛呀?我晚上根本吃不了這麼多。”

    紀以寧嘟嘴:“你今晚在公司開了那麼久的會,肯定沒喫東西。”

    “你這個機靈鬼,怎麼什麼都知道?”紀如戳了戳她的額頭,打趣道。

    “觀察唄。”紀以寧靠在她的頸窩,鼻尖都是媽媽溫馨好聞的香味,溫暖得她鼻頭髮酸:“媽,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行,有你在,媽一定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紀如像紀以寧小時候般輕拍着她的背:“我還等着帶外孫呢。”

    “對了,媽,你最近有沒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紀以寧擡頭,緊張地盯着紀如。

    紀如遲疑地搖了搖頭:“就是最近晚上多夢,平時比較睏倦。”

    她爲了安撫紀以寧,指着旁邊櫃子上的藥瓶道:“你爸聽說了,還特意去找了醫生給我拿的藥,我吃了好多了。”

    紀以寧聽完臉色唰地一下全白了,她咬牙死死地盯着那瓶白色的藥,腦海裏都是林若雅輕飄又得意的話語“她,是被我和爸爸下了慢性毒藥纔會死的。”

    慢性毒藥。

    她徑直走過去,拿起藥瓶攥在手心,就是這個,奪走了她最親的人的性命,她垂下濃密的雙睫注視着手中的藥瓶,眸中是滔天的怒意。

    “寧寧,你怎麼了?”紀如見她直直地走過去拿着藥站在那裏站了好久,不免擔憂道。

    紀以寧收斂好自己的情緒,轉身笑笑:“沒事,我就是好奇,想看看這藥是主治什麼的。”

    紀如見她沒有異常也放心了,視線落在她手心的藥瓶,言語帶笑:“我覺得這藥還是挺有效果的,我吃了之後症狀好了不少。”

    她感慨道:“這些年你爸在公司也幫了我不少忙,對我也算盡心。”

    她嘆了口氣,面露感傷:“要是當年沒鬧出林若雅那檔事,我和他怎麼會這麼多年如此生疏?”

    “我也不至於冷了心,丟下你回到紀氏上班。”

    當年紀如是真心愛林山海的,畢竟他溫柔體貼相貌又好,學識談吐都不俗,要不然憑着她紀家小姐的財富與權勢,什麼樣的男人找不到,她卻偏偏打定主意要嫁給他這個什麼都沒有的從鄉村出來的窮小子。

    可惜在紀以寧兩歲時,也是兩人婚後的第四年,一天一夥人抱着一個小嬰兒就衝到紀家來,嘴裏嚷着問林山海在哪裏,剛好林山海去公司了,紀如覺得奇怪便讓他們進來了,詢問後才知道這個女嬰竟然是林山海和外邊的女人生下的孩子,那個女人生下孩子後不久就自殺了,給孃家人留下個孩子,他們是上門討說法來了。

    紀如聽後第一感覺是不相信,在她的認知裏林山海從來都是二十四孝好老公,根本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以爲他們是騙子,執意要趕他們走,那夥人不幹了,其中一個直接掏出手機給林山海打了電話說他們已經上門見到他老婆了,林山海聽了立刻從公司趕了回來,一進門紀如與他驚慌不敢與她對視的視線對上的那一剎,她就知道他們說的是真的了。

    她聽着林山海氣急敗壞風度盡失地要求他們離開別墅,與那夥人吵得不停,她就坐在一旁雙目失神像個事不關己的旁觀者一樣看着這一切,等到兩方都僵持不下時,才站起身走到那羣人面前。

    “這個孩子,我們紀家養了。”她回絕了他們每個月索取撫養金的要求,但是提出會給他們三十萬作爲補償,補償那個女人的一條命。

    那夥人心滿意足地離開後,紀如將嬰兒塞到林山海的懷裏,冷笑着道:“好好照顧着她吧,這是你這輩子都洗不乾淨的污點。”

    她就是要將這個孩子留在紀家,時刻提醒着自己,也提醒着林山海,他犯下了多麼不可原諒的錯誤。

    自那以後,紀如就和林山海分房而睡,她還重新回到紀氏掌權,只給了林山海一個不大不小的職位,她不再相信身邊這個男人,她要把權力握在自己手中才能放心。

    這是紀以寧第一次聽她說起這段被塵封多年的往事,她看着神情黯淡的紀如,心裏酸澀不已:“媽……你怎麼之前從來沒有跟我提過這些事?”

    在她的記憶中,紀如總是不苟言笑,也不夠溫柔,總是板着個臉,經常不在家,對林山海和林若雅更是冷淡到極致。

    紀如看着心疼自己的女兒,眼底的落寞傷痛逐漸褪去,她溫柔地將紀以寧耳畔的碎髮捋到腦後,說:“都過去那麼多年了,還提這些事幹嘛。”

    “媽,那你當時既然已經冷了心爲何不直接和他離婚?”

    紀如嘆息道:“唉,我也起過這個念頭,但你當時太小了,我也不想讓你成爲一個沒有爸爸的孩子。”紀如的父親早逝,她不想讓紀以寧過早就體會到沒有父親的滋味。

    紀以寧沒有說話,只在心裏腹誹:這種父親,還不如不要。

    “好在這些年來,他也算安分,公司的事處理得也不錯。”

    紀以寧嘴角扯了扯,中山狼露了馬腳,若是不僞裝得更好更用心,怎麼能讓獵物放下戒心呢?

    母女倆又說了些體己話,叮囑紀如不要熬夜注意身體後紀以寧便退出了房間。

    闔上房門,她張開緊握的手心,一顆深褐色的藥丸赫然袒露。

    沉思片刻,她拿起手機一邊打電話一邊回房間。

    “喂,請問是趙醫生嗎?”

    “是這樣的,我這裏有一枚藥,對它的作用不太清楚,於是想請你幫我鑑定一下。”

    她摩挲着藥丸,加重語氣強調道:“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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