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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春同行六十年

    第一百五十六章

    禍起蕭牆(一)

    兩千年十二月二十二日,車宏軒出差去山東德州,和在工地搞維修的項目經理黃偉一起張羅要款一事。

    這次來德州他本來想和劉斌、於洋一起來,除了要賬也要看看市場,研究下一步工程。由於劉斌說古城市開發區樣板間出現問題離不開,於洋說運輸公司有項目也離不開,車宏軒只好自己去德州了。

    這天,待在家中度日如年的張麗萍突然接到古城市檢察院電話,告訴她譚悟凡已經於昨天晚上被雙規,請她今天過來覈實情況,她懸着的一顆心終於落地,收拾一下趕往古城市。

    天氣不好,飄着青雪,北風不大卻很硬,氣溫降至零下二十度,滴水成冰,雪花打在臉上很難受。

    本來是件高興的事,可她現在有點葉公好龍,緊張起來,不知道會是什麼結果。別的沒什麼可怕的,就怕和譚悟凡的事被輿論傳得不明不白,那樣自己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比張麗萍更鬧心的是譚悟凡,這段時間,他預感到情況不妙,不知道誰在暗地裏告自己。當然他首先覺得張麗萍也不可靠,很可能惱怒之下辦出難以挽回的錯事。

    譚悟凡一方面安排人尋找蛛絲馬跡,另一方面曾經幾次帶着徐主任提着禮物來見張麗萍。張麗萍都以陪母親在上海看病拒絕見面。

    爲了向張麗萍示好,譚悟凡還安排徐主任同楊志忠一起來過兩次,張麗萍也以同樣原因拒見。

    張麗萍心裏就一個念頭,你譚悟凡敢死我張麗萍就敢埋。現在她哥哥已經給她安排好了工作,只因爲古城市的事沒完她無法辦理手續。

    張麗萍離開工作崗位後,對譚悟凡精神上的打擊很大,除了真情思念,還有可怕的恐懼。

    雖然多次努力,譚悟凡始終沒有見到她張麗萍,也沒有通話,他便每天發去信息,同意她的選擇,告訴她只要回來上班什麼都答應。

    張麗萍沒有給他回過一次。

    這時候已經傳出一些輿論,都說有很多人在告礦山的事,當然這也牽涉領導幹部,其中就包括譚悟凡。

    在這種嚴峻形勢下,譚悟凡幾乎是惶惶不可終日,曾經盤算過內部也有人告他,這些人裏是不是包括張麗萍他不敢下結論。當然,如果確切知道是誰在告自己,他能找人去殺人滅口。

    譚悟凡一想到譚藍名下有那麼多資產,自己犯事了還不弄成個鉅額財產來源不明?便好說歹說讓譚藍賣了財產,找關係移民到國外。

    爲了防患於未然,譚悟凡以今年要進行審計爲名,安排手下幾家分公司整理賬目,特別要整理好小金庫。雖然多次因爲張麗萍的事遭到徐主任的埋怨,他還是說服她趕快把小金庫的帳整理好,缺發票的趕快補上。這些工作的安排,可以說能很好地應付一般情況。但是,禍起蕭牆,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有些人比張麗萍更瞭解內幕的,更具體地掌握一些譚悟凡的犯罪事實,告上去是一打一個準,這些事靠表面文章是粉飾不住的。

    除了安排好這些事,譚悟凡內心空虛,神志恍惚,每天都想着還有哪裏能出事。他經常失眠,有一天睡不着了出去逛早市,見一個老頭擺着書攤,他留步看看,見有本《GMLS詩抄》,拿起來翻翻,如獲至寶地買了。又找出本《納粹集中營檔案》,也翻翻看看買了。見地上有福發黃的字畫,是文天祥的“過零汀洋”,他認不全上邊的字,分不清段落,讓老頭給他念念。

    老人家見他是個買主,買東西也不講價,迷迷瞪瞪的像個高血壓患者或者腦血栓後遺症,便把文天祥寫這首詩的背景介紹一下,做些解釋,然後感情充沛地把這首詩念給他。

    他對後四句很感興趣:“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裏嘆零丁。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他覺得太貼切了,簡直就是寫給自己的。他對“汗青”一詞不明白,問老頭什麼意思。

    老人家笑着說:“過去用竹子寫東西,寫上歷史就叫青史,也就是汗青的意思。”

    他覺得很好,掏出一百遞給老人家。

    老人家知道這人一定是貪事了,不賺他手裏的錢是在犯罪,便笑了說:“這是保存多年的臨帖文物,一百不行,要一千。”

    譚悟凡抓出錢數數遞給老人家。

    譚悟凡每天失眠的時候拿出這些東西看看,覺得二戰的時候死了那麼多人,納粹集中營死了那麼多人,自己這點小事不算什麼,便壯了膽子,增加了視死如歸的氣概。

    有一天中午譚悟凡在海鮮酒樓喫飯,遇到王玉田,得知古明遠和新來的市領導有特殊關係,當即他便給古明遠打電話。

    古明遠說讓他下午來辦公室坐坐。

    譚悟凡哪有心思再喝酒,時間到了馬上去找古明遠。

    古明遠坐在寬大的辦公室裏,頭髮油得光亮,很滋潤地叼着菸捲,和他的大管家——一個四十左右歲的女同志神情輕鬆地聊着什麼。

    譚悟凡垂頭喪氣,敲敲門走進來。

    古明遠請那女同志迴避一下,眨着小眼睛看着失魂落魄的譚悟凡冷笑一聲說:“哼,你在單位搞女人早晚出事,兔子還不喫窩邊草呢!”

    譚悟凡不服反問道:“你說我?剛纔走的那個是怎麼回事?”

    古明遠不以爲然地笑了說:“醜事家家有,不是好手,能請神更得能送神呀。”

    譚悟凡苦澀地笑笑說:“你上邊有人,趕快去幫我活動活動,打探一下看看有什麼消息沒有。如果有趕快擺平,如果沒有那就謝天謝地了。”

    古明遠眯笑着逗他:“我上邊有人不硬。”

    “老哥,你不是有硬人嗎?”

    “有硬人也不會替你活動。工作崗位可以用來去辦事,不是用來搞貪污腐敗的。”

    “能不能說點正經的?”

    古明遠點點頭鄭重其事地說:“不開玩笑了,前兩天特意去問過,古城市沒有什麼風吹草動,工作重心仍然是發展經濟,你放心吧。”

    譚悟凡神情依然緊張地問:“能不能通過你同學的關係問一下陳書記?”

    古明遠一驚,他不知道譚悟凡怎麼知道這層關係的,想想也沒什麼壞處,便笑了說:“那是隨便提的問題嗎?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譚悟凡一想也對,便眨眨眼惶恐地說“這些天鬧得我連飯都喫不下。”

    古明遠詭祕地眯笑,嘴裏噴出一股煙說:“那沒辦法。怎麼說呢?你看開發區人工湖水面是平的,你不知道哪深哪淺,這就叫不知深淺。社會上有一種人叫活死人,舉個例子,我有個朋友知道自己得了癌症,就能活三五個月,還是去住院了,沒幾天就不能起牀了。這種人就叫活死人,活一天煎熬一天,不如早點死了算了,免得鬧得人財兩空。還有一種人是負案在逃也是活死人,你就這個小樣,我勸你想喫什麼趕快喫點什麼,以免進去了喫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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