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曉很享受這種規律的生活。
不過她覺得最近樓下公園的大爺們的傾訴慾望有點太強了。
“曉曉啊。”那個脾氣怪怪的張老頭開始喊這種肉麻的暱稱。
——都是菜市場老闆娘的老頭子教壞的。
“曉曉啊，你說爲什麼股票會跌呢？”張老頭問。
熟悉之後才知道，莫曉才知道張老頭竟然也是一個話癆。
難怪和菜市場的那個老頭子那麼合得來。
“張叔啊，這股票就是河水，有時候會漲，有時候就跌了呀。”莫曉坐在公園裏寫生，隨口回答道，“買股票的人呀，就像買了河水的高度，怎麼能保證它是變高呢還是變低呢？”
“我買的那個河水啊，是枯了哦。”張老頭語出驚人。
“什麼？”莫曉喫驚地問。
“當年我存的老本，被人一忽悠，就全部買了股票。我一個沒有文化的人，怎麼懂什麼是股票哦。”
“結果趕上股票大跳水，買的股票都退市了，老婆本和棺材錢都沒有了。”
“身體也不好了，存不上錢，也娶不到媳婦。挨着挨着，就到現在了。”張老師還是偏愛躺着的姿勢。
“天哪，張叔，那你是怎麼挺過來的？“莫曉很佩服能在那種絕望的情況下走出來的人。
張老頭拍拍大腿，來勁了：“嗨，還不是就那樣。幸好我沒有負債。當年社區的人呀，每天都派人看着我呀，生怕一個不留神，我就從窗戶跳了下去。
“這哪能跳啊？你說是吧？
“不過我聽說，那時候扛不住跳下去的人還挺多的。
“不過我確實也不想活了，就整天躺在家裏。
“可是社區的那羣婆娘天天不讓我安靜，後來還非給我安了個掃大街的活，一個月零散地領點工資，倒也夠喫。
“後來想通了，找了個工廠保安的工作，一做就是20年，現在終於退休了，領着退休金，我天天都躺着。”
“您現在好好享受生活吧。”莫曉不知如何安慰，便乾巴巴地說。
“那可不？現在就我最閒。你看楊老頭（菜市場老闆娘的老頭子）馬上就該退休了，還要起早貪黑地幫媳婦賣菜。
“我孤家寡人一個，一人喫飽，啥都不愁。”張老頭說到此處非常得意。
“嗯嗯。”莫曉敷衍地回答，真的不知道這些老年人想的是些什麼。
看得比誰都開，但小氣起來又要命。
攀比也不知道在攀比什麼。
就是很神奇的存在，跟之前上班周圍的同事完全不一樣。
同事們之間除了工作還能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買房嗎？
還是大爺們生活滋潤，經歷豐富。
莫曉心裏轉過百般思緒，手下的筆卻沒停。
“如果您每天像楊大爺多運動一下，您的日子就更滋潤了。”她接話道。
“不不不，不用了，我就喜歡躺着。”張大爺躺着，側身曬太陽。
“您這樣，要是骨質疏鬆顆怎麼辦？疼都沒人扶着點。”莫曉吐槽直愣愣的。
因爲這也是她現在每天都堅持在家鍛鍊的原因之一：身體是革命的本錢。
而且運動量達標的話，沒那麼容易抑鬱。
張大爺轉過身來瞪了她一眼：“會不會說話？”
楊大爺這時走近了聽到兩人的對話：“曉曉啊，你別瞎操心你張大爺。”
不，我並沒有操心他。莫曉在心裏默默地說。
“他當年一人生擒兩個小偷，身體倍棒。”楊大爺揹着手，悄悄走到張大爺背後。
天哪，這倆老頑童。
“楊八怪！你奶奶的。”張大爺“蹭”地站起來，追着楊大爺就開始錘。
絲毫看不出懶散的樣子。
這麼大兩個人了，還罵“奶奶”……
莫曉笑着搖搖頭。
楊大爺躲閃的同時，回過頭來，衝莫曉眨眨眼。
彷彿在說：你看，他多精神啊。
莫曉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回家的時候，她拿出微信給師父發消息：“今天我在公園看到兩個五六十歲的老大爺，嬉戲打鬧。”
“嬉戲打鬧？”單單回覆。
“曉曉，去我家喫飯呀~”楊大爺隔着老遠盛情邀請莫曉。
“不了不了，謝謝大爺。”莫曉磨磨蹭蹭地不想理會，但最終還是回過頭大聲回覆他。
“嗯，就是，像小孩子一樣在草坪上追着打鬧。”莫曉繼續跟師父吐槽。
“可能他們只是想展示一下自己的‘青春活力’。”單單非常善於解讀老男人發起神經來的內心。
……
確認莫曉已經走遠之後，張大爺癱坐在長椅上，大口大口地喘氣：“哎，我，我不行了，終於走了。”
楊大爺氣定神閒地走到他身邊：“嘖，張老頭，你真是趕不上年輕的時候了。以前你可是隨隨便便就能跑贏我啊。”
張老頭上氣不接下氣：“滾犢子。”
楊大爺神氣地說：“要不要每天早上跟我去搬菜？鍛鍊下身體。”
“我纔不要給你當白工呢。”張老頭並不上當。
“嘖，改天曉曉又說你骨質疏鬆了。”楊大爺採用激將法。
“她那個小丫頭片子知道什麼，就是嘴欠。”張老頭佝僂着喘氣漸漸緩過來了，“明早上在哪等你？”
楊大爺本就不抱什麼希望，畢竟老張這麼多年都過來了，揣着手準備回去幫媳婦收攤，結果聽到他這一句話，直接驚喜地跳起來。
“——老張！你想通啦？就在你家門口，明早我來接你。”
“我怎麼會讓你打白工呢？以後你家的菜，我全包了！”楊大爺拍拍胸脯。
“你算盤賊精，我一個人，能喫多少菜？”張大爺拍拍腿，站了起來。
“走了走了。”
……
莫曉：“師父父，他們應該不至於那麼幼稚吧？”
單單：“很難講。”
莫曉：“……）”
單單：“你最近俄羅斯方塊沒怎麼進階，是在忙嗎？”
莫曉：“？”
單單：“？”
莫曉：“嗷，我最近忙着通關最新上線的關卡。”
單單：“還以爲你最近工作很忙，看有沒有什麼能幫到你的。”
莫曉：“師父，你這麼熱情真的好嗎？”
我應該怎麼讓師父知道我並沒有工作，而且也不覺得我很鹹魚呢？
哎不對，我爲什麼在乎便宜師父的看法？
莫曉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思想有問題：決定裸辭之前，不就已經做好了承受他人不理解的眼光嗎？
爲什麼對待便宜師父……嗯，一定是我覺得沒有必要跟他講。
單單：“你要相信，你師父很強。”
莫曉：“……”
莫曉：“師父，我很菜。”
單單：“沒事，我不介意。”
莫曉：“師父你最好了~”
然後附贈一個嘔吐的表情。
單單：“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笑。”
莫曉無語：師父真的很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