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太保近來心情不太好，因爲他在他分管的地域，看到了太多人間慘像。
有人忍受不了背井離鄉的痛楚，絕望自殺。
有人看不到前路，趁着守軍不備，展開自殺式的衝鋒。
有人思念妻兒，偷偷逃跑，葬身妖獸口腹。
至於那些餓死、累死的人，更是不計其數。
“將軍，昨夜死亡人數一百二十餘萬！”
“爲妨瘟疫盛行，已全部火化！”
一個士卒來報，心情亦是沉重。
他們在邊疆多年，歷經小戰、大戰，甚至是死戰無數，見慣了屍體，可以說早就練就了一顆無情的鐵血心臟。
但，這幾天來的見聞，還是狠狠觸動了他們。
一天動輒上百萬人口的死亡啊！
這還只是他們負責的一小段邊境線，三十億人口。
放眼全部邊境線，一千五百億勞役，一天又該死多少人？
第九太保默然，面對這等境況，他也不好說什麼。
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
“人員分工弄好了嗎，食物補給線開闢出來了沒有？”
整個邊疆軍也只有三億而已，短時間內還能評借強大的兇威震懾住兩百多個道府的流民，但時間一長，必生大亂。
只能從流民中抽調人員來管理，讓他們自給自足。
“但這樣，真的是長久之道嗎？”
“自給自足，他們就會安心在這裏工作嗎？”
第九太保自嘲苦笑，他本來對他義父無比崇敬，覺得那是神一般的男人。
但這次，他卻罕見的懷疑起來。
不是他信念不夠堅定，而是每日傷亡的人數……太多了啊！
“該不會是義父被新帝那個昏君影響了，這才做出如此…不合常理的舉動吧？”
有時第九太保都忍不住吐槽。
“簡單的架構已經出來了，食物補給線也打通了，周遭萬里的強大妖獸橫掃一空，就算我們因戰撤離，他們短時間內也不會有威脅。”
“第一批肉食已經發放，他們今天應該能喫到一頓飽飯了！”
副將唏噓道。
第九太保“嗯”了一聲，道：“隨我去看看。”
一路所過，盡是骨瘦如柴的流民，他們眼神麻木，端着破碗在排隊，明明是數萬、數十萬、上百萬，甚至更多的人，但卻不敢反抗。
其實也不是不敢反抗吧。
只是反抗的人，都被他們鎮壓了而已……
一想至此，第九太保和副將的心情更沉重了。
遠方，有炊煙渺渺升起，第九太保盯着看了會兒，臉色忽然變得陰沉起來。
副將臉色同樣不好看，連忙道：“我親自查驗過，我們準備的肉食，就算所有人喫上三天三夜都喫不完！”
以他們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遠方炊煙中，肉味……極其淡薄！
兩人當即快馬加鞭，趕至負責這方區域的管理所。
“誰在中飽私囊？”
第九太保雙眸低垂，顯然心中的怒火已到極致，身爲蘇林義子，他可絕不是什麼良善之人。
這些流民已經那麼苦了，先是遭遇幾十年的旱災水患，又被他們弄來此地做勞役。
現在，連一頓飽飯都不給他們喫？
真是好大膽子啊！！
“沒人中飽私囊，所有的肉食還在，是小老兒自作主張，讓他們只拿出一點用來煮湯！”
“這些年……太苦了，小老兒家境還算殷實，卻也已經半年沒見到肉了，生怕吃了這一頓…就沒有了啊！”
一個老者走了出來，老淚縱橫道。
第九太保一怔，神色這才緩和下來，道：“老人家不必擔憂，這該死的蠻荒大林中，什麼都少，就是妖獸多，儘管喫便是，喫完了，我再讓弟兄們去殺！”
老者苦笑：“將軍，妖獸再多，也會喫完的啊，小老兒仔細算過，光是小老兒負責的這一百萬人口，每天的花銷便是海量。”
“能省點，就省點吧。”
第九太保見此，也不再多勸，但還有些好奇：“我聞那湯中，肉味極淡，都是水了，你們喫的飽嗎？”
“要知道接下來，你們可是要做許多重活累活的！”
老者笑道：“將軍這就小看我們了，經歷了這幾十年的旱災，還能活下來的，無一不是鐵打的身子。”
“別說還有肉，還有水，就算只有樹皮，只有泥土……也夠小老兒等活命了！”
這時，外面傳來動靜。
“有肉？”
“我發現肉了？”
“這是肉？”
“邊疆軍願意給我們肉食喫？？”
“天可憐見啊！！”
“……”
第九太保和副將走出去一看，只見第一波領到食物的流民，身軀忽然顫抖，莫名流淚。
明明只是一碗素到極致的湯水，但卻是他們的救命寶物一般，連眼中的麻木都渙散了，漸漸露出一種名叫“渴望”的光芒。
這還是第九太保第一次，在那些流民眼中看到光。
“將軍？”
“那是邊疆軍的將軍！”
“感謝將軍！”
“感謝靠山王！”
“感謝……陛下！”
有人看到第九太保等人，齊刷刷跪地叩拜。
一傳十，十傳百……
最後，所有流民都知道前方有肉喫，皆朝第九太保這裏朝拜。
第九太保徹底愣住了，他記得，在自己帶兵鎮壓叛亂時，這羣流民眼中的憤怒、恐懼，和怨恨。
但現在，他只不過是給了這些流民一口……喫的而已，怎會導致如此大的變化？
負責這塊區域的老者走過來，亦是跪倒，道：“對於將軍來說，一口喫的可能無所謂，但對於我等十室九空的流民百姓來說……這真的，太難了！”
“小老兒還算好了，只是半年沒喫過頭而已，但那些流民中，有的是幾年，甚至幾十年都沒有喫過肉的啊！”
“之前接到勞役令時，小老兒心中本來也充滿了不解，甚至覺得新帝是昏君，只知道魚肉我等。”
“直到現在，直到看到那鋪天蓋地的肉食時，小老兒才真正懂了……”
“新帝這纔是真正在救我們啊！”
“雖然我們背井離鄉，雖然我們要做免費的勞役，但起碼……邊疆沒有曬死人的炎炎烈日，也沒有嚇死人的滔天洪水，
反而有的是……無盡的喫食！”
“有飯喫，有事做，對於我等這樣本來只能等死的人來說，還有什麼苛求的呢？”
“將軍仁義，靠山王大義！”
“陛下……無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