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賞之下,每天都有修士帶着毫無修爲的女子來山門前碰運氣,負責值守的外門弟子因此怨聲載道。
“表小姐畫像那麼好看,可你瞧瞧他們帶來的都是什麼人!”
“少說兩句吧,咱們值守山門還算是輕鬆的,我聽內門的師兄說,大長老天天發怒呢!你是不知道有多少弟子都捱了罰!”
“就因爲一個義女不見了,竟是如此?”
“慎言,有些事情不是你我的身份可以探討的。”
風塵僕僕歸來的北宮雪棠早已經將兩人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她心裏重重的一沉,看來離開的這兩日,連未之還是沒有好轉。
她像一陣風從山門前掠過,直奔連未之的至簡峯。
剛一到達,便遇到了從裏面走出來的大長老連休,北宮雪棠看了看對方臉上的陰鬱之色,小心翼翼的開口說:“大長老,我從家裏帶來了能鎮壓魔氣的方天鼎,您看……”
連休眼神毫無波瀾的看了看那尊玉色方口鼎,感受到那上面源源不斷涌出的純正靈氣,知曉眼前這便是北宮家族對抗魔物的法寶,但一想到連未之現在的模樣,仍是無奈的搖了搖頭。
“未之的魔氣已然遊走到了金丹之上……罷了,你去看看他吧!”
他說着,便揹着手愁眉苦臉的離去了。
北宮雪棠臉色慘白的站在原地,定定看着連未之的房門,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地將它推開了。
屋子裏濃重的藥味薰的她不自覺的蹙了一下眉頭。
“未之。”
她輕柔的嗓音響起,卻沒有得到絲毫迴應,只聽得屋內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良久,才傳來連未之虛弱的嗓音,“進吧。”
四目相接的一瞬間,北宮雪棠立刻就感受到了他周身不同於仙門弟子的氣息,眼眶中的眼淚瞬間不受控制的落了下來。
“你怎麼會這樣了……”
連未之張了張有些乾涸的嘴脣,對着她苦笑,“魔氣入體向來沒有什麼好的辦法……你不必用這種自責的眼神看我,這只不過是我修行路上的考驗。”
他總是這樣道心堅定,可此刻越是看他這樣淡然,北宮雪棠就越是難過。
她恨自己沒有能力抗過魔修一擊,恨自己修爲淺薄,恨自己到了這種地步還需要傷者來安慰。
這樣想着,她臉上的淚珠越來越洶涌的涌出來,倉皇無助間,腦海裏突然閃過一抹靈光。
“要不……我們交換金丹吧!”她三兩下擦光眼角的淚水,清澈水潤的眼眸中,瞬間充滿了希望,“反正我修煉資質本就不如你,我沒了金丹可以回家族去,有生之年肯定能看到你飛昇的!”
她眼中的希冀絲毫不作僞,連未之心裏猝不及防的動了一下,隨即飛快地沉下臉來,怒斥道:“胡鬧!金丹是修士的立身之根本,哪裏是兒戲!”
北宮雪棠被她一頓呵斥,心裏的委屈重新漫上心頭,弱弱的開口說:“可是……”
“不必再說。”連未之冷冷的開口,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語氣柔軟了一些,“你先不要擔心了,我休息好了去找你。”
直到外面徹底沒了動靜,連未之才愣愣地盯着屋頂,他只要稍稍內視,就可以看到那顆原本縈繞着淡淡金光的金丹,此刻竟是隱隱發黑,周遭蠢蠢欲動的魔氣都盯緊了那上面一絲淡淡的縫隙。
放任下去,他這顆金丹遲早要爆掉!
連未之目光一凜,開始在心底盤算自己前往北地求醫到底有無恢復概率。
而此時北地無人知曉的角落裏,路知星纔剛剛將飛火符用在她好不容易攢齊的木堆上。
看着火勢穩定下來,她強迫症終於得到了滿足,這纔有心情去看身後那個不斷升騰着白霧的寒潭。
“看起來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不知道這水底下有沒有玄妙。”路知星喃喃自語過後,又沿着岸邊朝裏面走去。
這裏看起來像是一座大山的內部,旁邊高大的石壁上還零零散散畫着一些特殊的符號,應該就是那位仙人留下來的生活痕跡。
她不知道這祕境裏頭到底有沒有什麼機關禁制,就一直走走停停,不知不覺就到了一處寬大的石室。
這裏面佈局也十分簡單,除了一些散亂的紙張,石桌上就只有一支玉色毛筆。
路知星慢慢走過去,首先拾起那根筆研究了一下,被那通體碧綠的筆桿一下就攝住了心神。
更神奇的是,這麼多年沉寂下來,那筆尖仍是溼潤的,就好像剛剛纔飽蘸過墨水似的。
她越看越愛不釋手,一想到之前何不惑說過的“不論修爲,只論機緣”,便更加心動。
這時,毛筆下面壓着的一張白色布帛上,點點墨色的字跡引起了她的注意。
路知星拿起來一看,只能感覺到年歲久遠,布帛的邊緣都有些破損,再看上面的字,竟然有大半都不認識。
她蹙着眉頭努力的辨認,靠着自己穿書以來積累下來的知識,看了好半天,才明白其中的大概意思。
當她的視線落到最下面的時候,突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太淵?”
這不是書裏講過的修真界著作第一人嗎?
路知星震驚不已,難道所謂的仙人遺蹟就是他留下的?
何不惑或許不知道,她可是看過書的。這位太淵真君飛昇之後仍是偷偷流連在修真界,不停的開發遠古祕境探險,外界流傳他貪戀此界財物。
可實際上,他只是享受這種被人供奉敬仰的感覺,畢竟飛昇之後,他才發現一個殘酷的事實,那就是他的很多著作在上界根本沒人放在眼裏!
要是讓路知星解釋原因,她就覺得問題出在了書名上。
什麼《三年煉氣五年飛昇》,《太淵教你破禁制如穿衣喫飯》,《劍修怎麼擁有億萬靈石》等等,再多的她也記不起來了。
也就是修真界那些真的煉氣纔會誓死追隨他吧?
路知星笑了笑沒當回事,剛想放下布帛的時候,剛剛沒看懂的那行小字,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似的,主動跳入了她的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