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鈺放下手裏的蜜瓜，冷冷看了他一眼。
孫公公立刻跪下，“老奴失言。”
君鈺已不在帝位，這一身帝王之威，單是一個眼神，就足夠讓人生畏。
君鈺優雅的擦了擦嘴，冷聲道，“皇嬸乃攝政王妃，豈是旁人可比的？皇叔既心愛於她，又另弄出個私生女，再娶側妃，本就不妥。”
孫公公擡眉，額頭都擡出了一層褶子。
不妥？
放眼雍京城的皇室貴族，哪一個不是妻妾成羣，後院充盈？
攝政王已是極爲潔身自好的男人了！
他要娶一個側妃，還沒娶成呢！
這還是他不對了？
孫公公揣着袖口，不能懂皇上的意思。
君鈺也不指望她懂，只是她看多了這姜清顏帶來的話本，上面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字眼，實在很戳她。
她從前覺得男子三妻四妾挺正常，現在越來越覺得，小妾多的男人是混蛋！
她輕哼一聲，“朕病情加重，叫皇嬸來看朕。”
“您又不舒服了？”孫公公瞪大眼睛，一顆心懸到了嗓子眼。
君鈺瞥了他一眼，“去，別廢話。”
裝病這種事，要說出來嗎？
孫公公聽着她中氣十足，拍了拍心口，讓人傳令姜清顏去了。
君鈺的身體現在越來越好，臉色都紅潤了起來，她想折騰，便隨便折騰吧。
姜清顏揹着藥箱來的快，她知道君鈺出不了什麼事，可想着她是無聊了，便給她裝了半箱子的話本，全都拿給她。
姜清顏把話本在君鈺的桌案上鋪開，還拿了些新鮮的，“這是我命人根據一些話本的劇情，畫的書畫，上面有人物，還有他們的臺詞，用畫的形式呈現出來，別有一番風味，皇上看着解解悶。”
君鈺翻開一看，果然覺得有趣，“這人物邊上便是詞，生動又形象，這樣的話本子，朕還是第一次看，皇嬸可真聰明！”
姜清顏莞爾，“也是偶然得來的靈感，我此前曾夢到一個地方，他們那邊的人，與我們完全不同，有着許許多多新奇玩意兒，醫術有‘儀器’之類的東西，還能動手術，
這個在他們那邊，似叫做‘漫畫’。”
“漫畫？”君鈺秀氣的眉挑起一邊，“這可真是新鮮了！皇嬸，你當真連夢都這般奇妙？”
她也做了很多夢，可就沒夢見過，姜清顏所說的這樣的地方，這樣的人。
姜清顏笑了笑，君鈺當然不知，這只是她八世輪迴之中的一世。
那些年如夢如煙，她講給君鈺，自然便像夢一樣了。
可她親身經歷過的不會忘，就如同，她永遠不會忘了君傾瀾……
君鈺看到她的眼神變得落寞，她嘴角噙着一抹壞笑，“皇嬸來的匆匆，只怕還沒用午膳吧？朕召了皇叔一起來用膳，皇嬸出去一起吧。”
“皇上你……你請王爺來養心殿了？”姜清顏眼中滿是驚訝。
君鈺的身份，是多一個人知道便要傾覆王朝的祕辛。
因爲她要救她的命，她才悉數告知，還要求她守口如瓶，定不能告訴君傾瀾。
養心宮也是不許任何人進來的。
不怕被他發現端倪？
君鈺眼神一掃，便知道姜清顏想什麼，她語氣平淡，“皇叔若是發現了什麼，皇位就給他好了。”
她瞧皇叔坐在勤政殿，朝堂上比她坐着的時候安穩。
她這些時日專心養病，不怎麼過問朝政，當真是覺得輕鬆極了。
她這十來年的人生，可從來沒這麼暢快過！
姜清顏哭笑不得，“您開心就好！”
君鈺原本，也不過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
現在，倒是有些調皮了。
只是姜清顏想到，一會兒要跟君傾瀾坐在一處喫飯……
他若還在生她的氣，不肯見她怎麼辦？
富麗堂皇的大殿裏，藥香繚繞，空中漂浮着各種各樣的藥味，外人聞來有些嗆鼻，君傾瀾擡步邁入，心中卻頃刻生出了一股迷戀。
姜清顏待的地方，就是這樣藥氣充盈的。
她身上，也是滿滿的藥香味。
君傾瀾眸色沉了沉，徑直走向正中央，那扇架起的金絲屏風，跪下行禮，“參見皇上，皇上近日，龍體可還安康？”
“朕很好，多謝皇叔掛心。”
君鈺的嗓音是故意捏着的，孫公公早些年爲了讓她當‘男人’，特意請了位口技師傅教她變聲。
君鈺能說出雄渾的男子聲音，不會讓人起疑。
君傾瀾聽他嗓音平滑，不咳不啞，心中便有些安慰，“願皇上早日康復，主持朝中大局。”
“朝中大局，皇叔主持的很好，朕倒是難得跟皇叔皇嬸一起，用一次家宴。”君鈺笑聲爽朗。
她說着，用眼光揶揄了一下，站在她身邊的姜清顏。
姜清顏扶額無奈，真想給君鈺一個暴慄。
她拎着裙襬，緩緩從君鈺的屏風裏走出來。
與君傾瀾目光對上，她立刻低下頭，“王……王爺。”
“你也進宮了？”君傾瀾劍眉微蹙，顯然很是不悅。
姜清顏都想直接走了，她不想再惹君傾瀾不高興了。
但君傾瀾冷淡的嗓音響起，“皇上面前，連規矩都忘了？”
“咳！”
君鈺重重的咳了一聲，提醒姜清顏。
她和君傾瀾都坐下入席了，她一個人站着，不像話。
姜清顏連忙要到自己的席位上去。
可是她左看右看，君鈺就擺了兩張桌案，一張君傾瀾的，另外一張……
緊緊挨着君傾瀾，一點縫隙都沒留！
君鈺坐在屏風後，好整以暇的看着姜清顏，步履維艱的挪到君傾瀾身邊，然後惴惴不安的坐下。
“噗。”
她沒忍住笑出了聲。
沒想到皇嬸這般清秀出奇的人兒，在她皇叔面前，也一樣的慫！
食不言寢不語貫穿了他們的家宴，君鈺喫的心滿意足了。
她好奇的審視着下面那兩位。
君傾瀾動一動筷子，姜清顏就抖一下。
她幾次開口想跟君傾瀾說話，可才碰了一下他的袖子，他就把手抽走了。
一點機會都不給她。
於是整頓飯，姜清顏喫的十分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