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清顏給她灌藥之後,扒了她的衣服,讓她乖乖躺着扎針。

    君鈺到底還是個女孩子,扎針到後來,還是忍不住撕扯着被單,“皇嬸,疼——”

    姜清顏打趣她,“你還知道疼,我以爲你跟顧燕笙那種人一樣,是天生不怕疼的。”

    “哪有人天生不怕疼?”君鈺苦笑,“不怕疼,不過是經歷過更痛的,不會爲眼下疼痛所動罷了。”

    “那皇上你呢?你這些年,經歷的大風大浪少了嗎?怎麼就爲一個顧玄清糊塗至此了呢?”姜清顏說着,手中一根銀針,紮在了最疼的一個穴位上。

    這一刻的疼痛,讓君鈺用頭狠狠撞在了牀上,劇烈的撞擊,拉扯着她神經的疼痛,彷彿帶着她回到了幼年。

    從她有記憶開始,自己便是一個男孩,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像盯着一隻獵物一樣,她還沒學會說話,就有了保護自己的意識。

    她還沒學會寫字,又要觀人於微,小心謹慎。

    她沒有父母,身邊只有一個服侍着她長大的孫蕪。

    孫蕪告訴她,她是個男人,是太子殿下遺孤,是馬上要繼任皇位的帝王。

    “帝王是什麼?”年幼的她,滿臉不解的問孫蕪。

    孫公公輕拍着她的背,告訴她,“帝王是萬人之上的神,是坐擁天下的人,當了帝王,就能保護好自己了,殿下,你一定要好好活下來。”

    代替她父親,代替她哥哥,代替東宮所有人,好好活下去。

    君鈺答應了孫蕪,當一個帝王,好好活下去。

    可是這帝王實在太難當了,她才六歲,就開始遇到各種各樣的刺殺,就連她最愛喫的蜜桃羹裏,都有能害死她的毒藥。

    沒有人來保護她,她只能……被推着,一步步走上至尊之位。

    可是至尊之位上,也還有好多危險啊!

    她發現自己沒有男子的體徵,跑去問孫蕪,孫蕪捂着她的嘴,邊哭邊警告她,“皇上,行路至此,你已無路可退了,你必須當一個男子,保着太子的血脈活下去。”

    “太難了……這些年,過的太艱難了。”君鈺咬着牙,字字句句都是血淚。

    她像一個傀儡,日日夜夜在龍椅上擔驚受怕,生怕自己被認出來,生怕自己這個帝王做的不夠好,不能讓她父親的江山,繁榮昌盛。

    她怕無顏見父母,無顏見本該登上皇位的哥哥。

    直到顧玄清的出現……

    他讓她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

    姜清顏拔掉了最後一根銀針,她又給君鈺加重了藥量。

    熬好的藥,端到了君鈺身邊,君鈺滿頭大汗,沉聲問道,“皇叔可帶顧玄清回來了?若是顧玄清回來,朕便服藥,若他不回來……”

    “他不回來,你也想死是不是?”

    君傾瀾低沉的怒吼聲傳來。

    他身後,是跟着喘粗氣的孫公公。

    孫公公跪在他身邊,不停懇求,“王爺,求您庇佑皇上!皇上他可是您看着長大的!東宮的最後一點血脈了!”

    “不用你說,本王知道!”君傾瀾吼了他一聲。

    他走到君鈺牀邊,看她不肯喝藥,滿眼只有顧玄清,指着藥碗怒道,“你敢不喝藥,本王現在就殺了顧玄清!”

    君鈺愣住了,眼角的淚,都僵在了眼眶裏。

    姜清顏站起身,拉了拉君傾瀾的袖子,“你別這麼兇,皇上她……”

    到底還是個女孩子。

    君傾瀾這副活閻王的樣兒,他是要嚇死誰?

    尋常女子,早就哭出聲來了。

    君鈺吸了口氣,把眼淚和哽咽全都吞了回去,費力的坐起來,端着姜清顏那碗藥,仰頭飲盡。

    “咳……咳咳!”

    君鈺喝的有些嗆,脣邊還有一滴藥汁漏了出來,她滿眼期盼的看着君傾瀾,“皇叔出面,顧玄清一定平安無事了。”

    她的皇叔是這大晟王朝的神,慕國公可以不給她這個皇上面子,但他一定不敢!他不敢不給君傾瀾面子。

    君傾瀾眼眸漸深,他此刻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只是複雜的情緒交織,讓他無法面對眼前的……女子。

    “你到底……爲什麼?”

    君傾瀾咬牙怒問。

    當年東宮被襲,他皇兄君辭把剛滿月的孩子交給他,他一個人帶着東宮最後的守衛,給他們殺出了一條血路,他抱着君鈺頭也不回的跑,躲過了叛軍的追殺。

    可是他身後,東宮成了一片火海。

    他從不知道,君鈺竟是個女孩兒!

    “皇叔猜不到,朕也不知道,爲什麼朕一個女子,要坐這本該屬於男人的皇位。”君鈺撐着牀弦,低低的笑了出來。

    君傾瀾身邊,孫公公紅了眼眶,尖細的嗓音怒道,“因爲這天下,本就是東宮的!本該是先太子的!

    可是先太子太過仁善,事事都爲旁人考慮,多次心軟放過他那幾個兄弟,纔會成爲他們刀下的魚肉!幸而太子妃機敏,雖然勸不動先太子,卻知曉一定要讓外界知道,殿下有後嗣,所以纔在大殿下出生便夭折之後,以皇上代替大殿下,爲先太子保留着最後的一點血脈。”

    若君鈺是個女孩,怎麼讓東宮衆人,爲她拼盡全力,保她平安?

    她是整個東宮,最後的希望!

    “當年皇嫂生下的是雙生子,那個男孩,夭折了?”君傾瀾意想不到。

    君鈺點頭,孫公公是伺候她父親母親的人,他親自看着他們出生的。

    孫公公抹着淚哭道,“上天不眷顧東宮,當時局勢已然岌岌可危,還取走了大殿下的性命,皇室宗譜上,根本沒有他的存在,太子妃無奈,只得謊稱皇上她是男嬰。”

    如若不然,東宮的災禍,必然提前降臨,莫說是君鈺,只怕當年的君傾瀾也難逃厄運。

    君傾瀾右手緊緊握拳,眼中的幽深,讓人不敢輕易窺伺。

    他吩咐孫公公去外面守着,他有話要跟君鈺說。

    孫公公一臉擔憂,他還是怕君傾瀾爲難君鈺。

    可是君鈺揮了揮手,“出去吧。”

    她所有的祕密,都展現在她皇叔面前了,沒有任何可求的。

    姜清顏沒有被趕出去,可是她知道自己留下不合時宜,便走到君傾瀾身邊,提醒他,“皇上才服了藥,不能受過大的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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