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氏看到他轉身,是往某個妾室的院子裏去了,眼神沒有一點傷感,盡是涼薄。
姜國公府附近,蕭懷衍搬到了新宅院裏養傷,他也躺在院子裏,聽了龍澤五個時辰的琴音,夜裏風涼了,還吹的他直咳嗽。
殷世航是他多年的心腹,伺候在他身邊,看完了賬簿,他瞧蕭懷衍很是傷感的樣子,問道,“少爺可是害怕,這龍世子表白姜小姐,得到姜小姐的側目?”
蕭懷衍咳嗽了兩聲,輕笑,“誰能輕易得到顏顏的心?我陪她十幾年,都不行。”
君傾瀾麼……
就是個蠢貨!
得到了他也不珍惜。
“那少爺您擱這兒聽的這麼入神?小人也不覺得,少爺愛聽琴啊。”殷世航給蕭懷衍又抱來了一牀金絲絨的毯子,鋪在了他身上。
蕭懷衍望着右邊那牆垣,幽幽道,“我是怕顏顏聽着琴音,又誤會些什麼,更傷心難過了。”
繁霜殿外。
龍澤的琴音有片刻止戛,他喉嚨裏涌上一股腥甜,一股冷血直衝他的頭,讓他有片刻的頭暈目眩。
繁霜殿內有人出來了,龍澤視線模糊,以爲是姜清顏,強撐着古琴站了起來,低啞喚道:“清顏……”
“龍世子,我們小姐,請你自重!”祁連走到龍澤面前,屈膝行禮。
龍澤這纔看清,出來的不是姜清顏,只是她的貼身丫鬟。
他捂着胸口,嗓音低沉道,“她……有什麼話要你帶給我嗎?”
祁連輕聲道,“小姐有話說,有三句,望世子記清楚。”
“你說。”龍澤眼中,隱隱含了期待。
祁連:“第一句,姜清顏此生只愛君傾瀾一人,永遠不變。”
龍澤喉嚨裏的血腥氣翻涌了一下,內心翻涌一片撕心裂肺的疼痛。
“第二句,小姐說,她從與龍世子相識,便只是你的大夫,你只是她的病人,僅此而已,向來沒有多的干係。”
祁連說完,瞥了一眼龍澤的古琴,琴絃上,都是龍澤指尖的血,她有些感慨的說完最後一句,“第三句,小姐說,琴音動聽,卻永遠無法動心,請龍世子珍重自身,莫要爲了她,誤了自己。”
“噗!”
龍澤心頭的那口血,狠狠的吐了出來。
他不染塵埃的白衣落在地上,沾了灰,也染了血,讓他整個人顯得無比的狼狽。
龍澤忘了自己是怎樣離開姜國公府的,他連琴也沒有拿,就像遊魂一樣,毫無目的的飄蕩着,失了魂,也失了心。
姜國公府外,君傾瀾一襲暗紫色錦袍,負手而立,拳頭一直攥的緊緊的。
直到他看到龍澤出來,握拳的雙手,才緩緩的鬆開。
這時候,他的力氣已經不由自己控制了,這長長鬆掉的一口氣,讓他的臉色,都變得蒼白了兩分。
楊煜和追影跟在他身後保護,楊煜沉默寡言,倒是追影自打傷好後,嘴巴又開始嘚啵個沒完了,“皇上,屬下就說您不用擔心!娘娘……姜小姐她不會看上龍世子的!龍世子就是把琴彈爛了,姜小姐心裏,也只有您一個人!”
君傾瀾看了他一眼,涼颼颼的。
追影立刻摸了摸脖子,躲到楊煜身後。
可他被逼無奈休了她,他們不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他便總擔心,姜清顏會被別的男人吸引注意力,會成爲其他男人的妻子。
尤其是龍澤!
他敢這麼明目張膽的,逼着他休了姜清顏,必然是有幾分把握的。
這讓他不得不害怕!
今日在宮中,看到他們兩個出現在一起的時候,他當真是害怕極了!
就怕姜清顏多看龍澤一眼!
“幸好,顏顏。”君傾瀾自私的想着,哪怕他不再是她的夫君了,也幸好,顏顏還是隻愛他的。
——
龍澤的琴,是小秦氏派人送到郭氏手裏的。
郭氏打賞了來送琴的人,更是千恩萬謝,說改日她必定親自登門,去姜國公府致歉。
郭氏請了琴師來家裏修古琴,自己也一直在無塵苑外徘徊。
龍澤昨日回來,滿身是血的樣子,當真是將她給嚇壞了。
可她又不敢貿然靠近這孩子,只能派徽音先進去看看,徽音咚咚咚的跑進去,又飛快的跑出來。
她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拽着郭氏的手,“娘!娘!他叫娘!”
“我的乖乖,緩緩,慢點說,你哥哥他叫什麼呢?”郭氏蹲下,拍着徽音的後背給她順氣。
徽音雙眼亮晶晶的,帶着不可思議,“哥哥……哥哥他在叫娘!”
“什麼?!”
郭氏大爲震驚。
她牽着徽音進了無塵苑,看到坐在院中,神色淒涼的龍澤,她的心狠狠痛了一下,“阿澤!”
“娘……”
郭氏的心,猛地被提了起來,“阿澤?”
她沒有聽錯,他在叫她‘娘’了嗎?
“娘……”
龍澤的眼睛,落在了她身上,他眼中盡是傷,傷痕累累,斑駁着撕心裂肺的疼痛。
郭氏抱着他,崩潰大哭,“阿澤別哭,娘在呢!有娘在呢。”
她的寶貝兒子。
她愧對於他!
是她害得他變成這樣的!
龍澤嗓音嘶啞的問,“娘,我錯了嗎?”
他只是想幫姜清顏解脫,給她自由,讓她不必囚禁於深宮之中。
他希望她能夠開心一些,不用總是憂愁,勞累,難過。
可爲什麼……
姜清顏現在一點都不開心呢?
而她,也對他一點情意都沒有。
郭氏抱着他淚流滿面,她若是站在國公夫人的角度上,定要好好教訓他一頓。
他錯了!
大錯特錯了!
可她現在,只是一個母親,只是一個對兒子滿心愧疚的母親。
她捧着龍澤的臉,柔聲告訴他,“若是爲了愛的人,做什麼都不算錯。”
深愛的人,有什麼錯可言呢?
若要論錯,若要怪,便怪情愛太過折磨,讓人癡纏,讓人失智!
——
姜清顏自從宮中回來,便日夜自責的折磨着自己,她的病沒有養好,身體是越來越差,喫的也越來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