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嬤嬤回頭看了君傾瀾一眼,微微屈膝,“是,老奴先回避了,可是……姜小姐若還有不明白,待會兒隨時可叫老奴進來。”
有些君傾瀾無法說出口的話,她都可以替他說。
她從小看着君傾瀾長大,太明白他,只會內斂和自苦。
“嘎吱——”
大殿門關上,不甚明亮的殿內,便只剩下了君傾瀾和姜清顏兩個人。
君傾瀾一襲明黃龍袍,走到姜清顏面前,他俊朗的眉目之中,是深深的倦意和羞愧。
他說,“顏顏,對不起,是朕對不起你。”
這聲對不起,就像一塊石頭,砸進了姜清顏的心裏,激起一層又一層的波浪。
她的眼角,不自覺的便泛了紅。
君傾瀾忍不住便要上前抱住她,可是他才張開雙臂,姜清顏便後退了一步。
她嗓音有些哽咽,“皇上自重。”
這一聲自重,和對他皇上的稱呼,更像是一把鋒利的刀,狠狠剖開了君傾瀾的心。
在姜清顏這裏,他似乎傷的比跟龍澤決鬥那一晚,更重,更痛!
“你想知道朕爲何休了你,朕也實在忍不住要告訴你……”君傾瀾沉悶的嗓音,似乎被壓了千斤的重量。
姜清顏的心,用力的懸了起來,她強壓着心頭的怒意,哽咽出聲,“是因爲我和小逸,朝野非議,還有……你爲了穩定朝綱,要另立新後嗎?”
這是她不願面對,但不得不仔細分析思考得出的結論。
君傾瀾心頭沉重,他不得不承認,“這只是……一小部分。”
“小部分?”姜清顏震驚了,“除了這些閒言碎語,和我婚前懷上了小逸,還有什麼是重要到,非要讓你休了我的原因?”
“是……龍澤。”
君傾瀾凝視着她的淚眼,心頭的沉重,一點一點席捲着他,折磨着他,將他撕扯開來。
“龍澤?”姜清顏狠狠愣住。
她是怎麼都沒有想到這一點的!
君傾瀾敘述完了來龍去脈,從龍澤救國有功,到他拿着丹書鐵券,逼他休妻,他們決鬥,兩敗俱傷,到後來他煎熬痛苦之下,寫了休書,卻又對她十分的愧疚不捨。
姜清顏聽着,整個人像是要被分裂的一樣,她竟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捂着心口後退,滿臉淚痕,“龍澤……他爲什麼要這麼做?怪不得他傷的那麼重,他在宮中,與你大戰一場,逼你休了我?”
君傾瀾悶聲點頭,“是,起初朕便發現,他對你有意,但朕沒有想過,他會這麼執着。”
龍澤帶着琴進宮的那天晚上,他當真想要跟他拼個你死我活!
但是他不配!
他是大晟皇室,最後一個能繼承帝位,繼承江山的人。
他不能死。
他皇兄的血,君鈺的命,百姓的生死,都狠狠的壓在他身上,壓的他沒有做自己的資格,沒有任性的權力。
就連他最愛的妻子……
他也留不住。
姜清顏心頭空落落的,站在君傾瀾面前,與他相顧無言。
他錯了嗎?
身爲一個帝王,他要保住性命,保住江山,他只能這麼做。
可是身爲一個丈夫……
他很果斷的,捨棄了她。
如今他皇位穩坐,江山錦繡,倒也……沒了她這個累贅。
姜清顏將眼角的一滴淚給嚥了回去,用力的揉着發紅的雙眼,隨後便要轉身離開。
“顏顏!”
君傾瀾用力握住她的手腕,嘴脣顫抖着問,“你……恨朕是不是?不肯原諒朕是不是?”
她深愛他,這一年來陪在他身邊,做什麼都是爲了他。
陪他吃了許多苦!
可他做了休妻這樣不可原諒的事情。
她定然是生氣了!
不肯再理他了。
他很害怕。
姜清顏轉過身,滿臉淚痕,落在臉上,不過一會兒便涼了。
她笑容慘淡,“我與皇上已經不是夫妻了,恨與不恨,還有意義嗎?至於原諒……皇上不需要我的原諒。
當你瞞着我做下一切,傷透我心的時候,我們之間的一切,便都蕩然無存了。”
“不!顏顏,朕後悔了,朕寧願再狠心與龍澤一拼,朕也要再娶你一次,朕要封你做皇后,做朕唯一的皇后!”
君傾瀾發了瘋一樣,把姜清顏擁入懷中,狠狠的揉着她的身體,似乎要將她與自己融爲一體,骨血相依。
姜清顏被他抱的喘不過氣來,他狂亂的吻,不停的掠奪她的呼吸,讓她幾乎無法掙扎。
最後還是她閉上眼,狠狠的咬了他一口,傷了他的舌頭,逼他不得不放開,才結束了這一場喧鬧。
“咳……”
君傾瀾嘴角,全是血漬。
姜清顏用銀針封住了他手上的穴道,才從他懷裏掙脫出來。
君傾瀾看着雙手無法再抱她,他正要用內力衝破她的銀針封穴,卻聽她道:“別再傷害自己了。”
姜清顏凝視着他,眼神裏含着一絲傷痛,“你連日勞累,內傷沉重,身體已經留下了沉痾,再強行衝穴,只會加重你的傷勢,爲了我……沒有必要!”
君傾瀾搖頭,“不,你對朕很重要,朕不會放開你的。”
“我對你重要,可你還不是休了我?”姜清顏含着淚,“君傾瀾,休書一下,你我之間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我知你想做一個好皇帝,放不下君鈺和先太子的命,也放不下黎民百姓,可我姜清顏身上就是有污點,沒辦法做一個完美的皇后!”
所以,他幾番權衡,痛苦掙扎之下,仍是給了她休書。
那一紙休書,就是他們之間,最後的結果。
君傾瀾的心,痛到麻痹,快要失去知覺。
他極度的想挽留她,瘋狂的想要爲她丟掉的一切,好好跟她在一起,不做皇帝,哪怕只做普通人也好!
可是姜清顏走了。
她臨走時,留下了一句話,“君傾瀾,我記得你身上的味道,你再也不要去繁霜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