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鈺將養好身體,爲了爭取早日能夠走出門。

    她繫上披風出門,得了君傾瀾的允許,她去被查抄的慕國公府裏,翻遍每一個角落,找着屬於慕泓的痕跡。

    她不急着一天將全部的東西找出來,而是把每日過來找慕泓的痕跡,當做生活的意義。

    她偶爾會翻到一些筆跡,偶爾會找到一些他用過的衣物,慕家沒有被殺的下人,也被她求了君傾瀾的特赦,陪在她身邊,告訴她,所有有關慕泓的事情。

    她偶爾會什麼都找不到,而那些對慕泓只有小部分了解的下人,再也說不出有關慕泓的故事。

    她就站在慕國公府裏,享受着陽光照耀下來。

    她攤開掌心,有一束光落在她的手心,明亮,溫暖。

    她想,慕泓也在這裏,曬過太陽。

    現在,也彷彿他在身邊一樣。

    君鈺在這慕國公里懷念的慕泓多久,顧玄清就在她身邊陪伴了多久,很多時候,他痛怒,憤恨,又不甘心!

    他甚至上書君傾瀾,要將慕國公府夷爲平地!

    可君傾瀾毫不留情的駁斥了他的奏章,還將他叫到御書房當面責罵,“爭不過一個死人,你就想毀屍滅跡?這就是你顧國公的做法?”

    顧玄清臉色鐵青,他無法跟君傾瀾辯駁,他多次想開口跟君鈺道歉,甚至求娶她!

    可她每次還未開口,君鈺路過便告訴他,“有些話,免開尊口。”

    她不想得罪顧國公,也不想傷了自己。

    “玉兒……”

    顧玄清拿出懷中珍寶一樣捧着的東西,是她當初給他的手帕,還有她與他一起寫的詩稿,“你愛過我的……”

    “顧大人也會說,是愛過。”

    君鈺脣邊帶着一絲嘲諷的笑意。

    “可以再愛一次嗎?”顧玄清攔住她。

    他自小艱苦,被仇恨矇蔽,可他的骨氣和尊嚴,沒有一日丟過。

    他此生做的最丟臉的事情,是欺騙君鈺的感情。

    做的更丟臉的事情……是他回頭乞求她。

    他臉色發青,瘦削的身體,還在微微顫抖,他其實很害怕君鈺拒絕他。

    君鈺也輕而易舉的看穿他的害怕,她的語氣很平淡,“你我之間,愛過即可。”

    愛過了,便過了。

    什麼都不必再剩下。

    顧玄清的雙眼,頓時泛了紅,他丟棄廉恥的逼近她,抓住她的手,“鈺兒,再看我一眼好嗎?慕泓他已經死了,你不可能一輩子守着一個死人。”

    她最怕孤單,也最害怕一個人入睡的深夜了!

    她身邊需要有人陪伴!

    “他死了嗎?或許吧,可我身邊,不需要顧大人陪伴。”君鈺輕笑了一聲。

    她彎脣的樣子,就像迎着朝陽盛開的花。

    顧玄清被她的模樣,美的晃了眼。

    “顧大人,你還要記錄到什麼時候去?”

    “顧大人,別寫了,皇上事少,我事多!你陪陪我呀!”

    “顧大人,你別總是板着臉,笑一個?”

    那年被困宮中,小宮女容顏嬌俏,嗓音甜軟,滿眼都是對他的孺慕之情。

    他若留在她身邊,現在他們的孩子都該出生了。

    可事實讓人覺得……

    多麼可笑呢!

    君鈺拒絕了顧玄清,向君傾瀾提出終生不嫁,獨居天宸府。

    她這輩子最怕孤獨,卻到底是孤獨了一輩子。

    顧玄清日夜守護,在朝堂上盡心盡力,天宸府外的大門,他一站就站了四十年。

    在第四十一個年頭,他起不來牀了。

    那年大雪,顧國公薨逝,舉國哀悼。

    他府中的下人,把長明燈點在府門口,盼着來往的人裏,有那位一直獨居的公主,哪怕她只來看大人一眼,大人九泉之下,都能夠安息了。

    可直到天宸府也傳來喪訊,顧國公府的長明燈,就此寂滅。

    四十年後,大晟朝國力被推到了一個頂峯,可是四十年前,戰後瘡痍,百廢待興的時候,君傾瀾冊封姜清顏爲皇后,給了她一場盛世婚禮。

    君傾瀾登基之後,後宮一直空懸,直到他下旨冊封姜清顏,舉國轟動,禮部準備封后典禮就整整準備了兩個月。

    姜清顏雖然從小知書識禮,可一看到禮部送來那一堆堆厚厚的禮儀典冊,還是被驚呆了。

    “這麼多?”姜清顏看着面前堆積如山的小冊子,“我這看完……得看到什麼時候去?”

    她身邊,一左一右站着小秦氏和謝靈韞,謝靈韞提醒她,“不止是看完,這些禮儀你看了之後,還要去走過場,封后大典其中有一項,是自宮門口入,行至勤政殿,文武百官朝拜。”

    就這一項流程,姜清顏身邊就要跟上百人,浩浩蕩蕩的儀仗,可能要綿延出幾百米的隊伍,她一人爲首,是萬萬不能出錯的。

    “這次封后大典,皇上尤爲慎重,冊禮的迎親使是中山王,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傳言先皇當年想求他迎娶皇后,他都心高氣傲的沒有答應,如今做你的迎親使,可是他老人家這麼高壽了頭一回。”

    小秦氏臉上帶着笑容,雖然有些緊迫,可她更替姜清顏感到高興。

    只有姜清顏一個人,一個頭兩個大,“中山王做迎親使……”

    那他這麼學富五車,以禮服天下的人,必要會對禮儀要求的十分嚴苛,讓她每一步走必須走的完美又完整!

    “天吶。”姜清顏捂着眼睛,真是想想都覺得可怕極了。

    她半夜悄悄溜進勤政殿去找君傾瀾了,她想問封后大典的禮儀,能不能稍稍從簡一點。

    可勤政殿門外,守着君逸挺拔的小身影,他站在大殿門前,一手負立,威儀極重,“孃親,成婚之前你和父皇是不能見面的。”

    姜清顏扶額,“你這小小年紀,怎麼也這般假道學!還講這些虛禮做什麼,我跟你父皇生下的你,都這麼大了!”

    兒子都會攔門了,她跟君傾瀾還在乎什麼,婚前見不見面!

    有必要?

    “奉父皇之命,孃親今日不可踏進勤政殿一步,即便追影帶孃親進宮,也不可以。”君逸小臉嚴肅,酷似君傾瀾的五官,俊俏的一板一眼的。

    姜清顏氣鼓了臉頰,握緊一雙拳頭,“孃親可從來沒有打過你,你是不是想在孃親嫁人之前,好好捱上一頓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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