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梧洲被關在距離楚清房屋很近的柴房裏,楚清漫步而去,路上,他回憶起白日裏,秦梧洲的表現。

    原著中的秦梧洲是宮女意外懷孕,生下的孩子,母親又難產而死,他自出生時便有了有克母克親的名聲。

    之後無人願意親近秦梧洲,等到秦國大敗,秦梧洲就像是個燙手山芋一般,被秦國迫不及待地扔了出來,此時十六歲的秦梧洲,文不會識文斷字,武不會刀槍劍戟,與其說是皇子,不如說是個只有滿身力氣的莽夫。

    也因此,在原著中,秦梧洲會被楚國四皇子折辱凌虐。

    但出現在他面前的秦梧洲武藝高強,思維敏捷,滿身戾氣,顯然不是原著中描述的那樣,到底哪裏出了問題?

    柴房破舊的木門出現在楚清面前,他擡了擡手,對身後的侍衛道:“在門口守着。”

    侍衛低頭稱是。

    楚清打開了木門,門內柴堆整齊地堆放在一邊,秦梧洲悠閒地躺在另一旁的茅草上,顯然沒有階下囚的自覺。

    房內僅有一把破舊的太師椅,楚清摸了摸椅子,沒有太多的灰塵,就坐了下來。

    楚清沒有急着說話,一方面身體病弱,今日着實消耗過多,另一方面,他也想探探眼前這位反派的虛實。

    室內陷入了寂靜,只有楚清略顯倉促的呼吸聲。

    “別假惺惺地裝模作樣,你是什麼樣的人我最清楚了,”秦梧洲坐了起來,他的眉毛不似常人疏鬆柔和,邊緣乾淨得像刀刃,眼眸深處透着狠勁兒與若有若無的殺意,“你若是配合我,我考慮留你個全屍,如何?”

    秦梧洲能如此囂張,並且毫不掩飾地向他施加氣場上的壓迫,說明他此刻正有恃無恐。

    楚清回憶起穿書前,當年他剛成年,父親意外離世,給他留下一家龐大冗沉的公司,無數貪婪的長輩們,還有數不清的私生子們。

    他的那些長輩們算得上是閱歷豐富,在金融界殺伐果斷,但若論戾氣與很勁兒,卻遠不及眼前的秦梧洲。

    “哦,是嗎?”楚清並不喫這一套,他無視了秦梧洲帶來的壓迫感,反問道,“秦國都城與楚國都城相距千里,你又是如何得知我是個什麼樣的人?難不成你有什麼他人不曾經歷過的奇遇不成?”

    秦梧洲瞳孔微縮,在他的印象裏,楚清是個只想着爭取他父王寵愛的蠢貨,爲了能得到來自父親的認可,他能毫無理由地將自己折騰個半死。

    通過秦梧洲的微表情,楚清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接着,他直接換了個話題,問道:“何爲盜竊?”

    “拿而不語謂之賊,不告而取是爲竊。”秦梧洲不明所以,理所當然答道。

    “偷竊是對是錯?”楚清接着追問。

    “是錯。”

    “爲什麼?”

    “竊取他人財物,是將他人財物以不合法的方式據爲己有,這當然是錯的了,而且違反了律法,還應當受罰。”秦梧洲理所當然答道。

    “那若是有人將偷竊得來的物品佈施給窮人呢?若是百姓飢苦,實無食糧,爲了求生呢?若是父子間的玩笑呢?”楚清緊接着提問。

    秦梧洲沒有說話,並不是他不知道問題改如何回答,而是他恍然間意識到,楚清來這裏,說了許多話,此刻才圖窮匕見,竟然只是爲了一隻雞?

    “我會還給你的。”秦梧洲沒有回答楚清的問題,他的聲音沒了先前的氣勢,顯得有些可憐巴巴。

    楚清沒搞懂秦梧洲的腦回路,疑惑地問道:“什麼?”

    秦梧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對楚清認真道:“那隻雞,我以後會還給你的,你放心,我沒想偷你府裏的東西。”

    “……”

    楚清覺得眼前的景物開始旋轉,他想,當秦梧洲的老師可能比他想的要困難得多,他忽然有些理解,爲什麼穿書前有那麼多家長,會因爲輔導孩子功課而奔潰了。

    “雞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問題,你心中的答案是什麼?”楚清定了定神追問道。

    面對楚清的追問,秦梧洲回想起前一世跟隨他行軍打仗的軍師,對方也時常詢問他一些令人頭腦發脹,莫名其妙的問題,秦梧洲的頭開始疼了起來。

    不得不說,如果楚清的目的是折磨他,那麼他只能恭喜楚清,對方的目的達成了。

    理所當然,秦梧洲用起了當年應付軍師最得心應手的招數——裝傻。

    “……你剛纔問的是什麼?”

    裝傻充愣,顧左右而言他……秦梧洲應付老師的伎倆爐火純青。

    楚清沉默了。

    良久,他對秦梧洲道:“偷竊是被寫入律法中的罪行,但法理不外乎人情,自古皆是,意思是:法律是道德的底線,道德也即人情,法律的存在就是爲了維護人情的存在。社會制約主要靠法制和道德,在法制還不完善的情況下,主要靠道德支持,然後法制再把公衆道德轉換爲法律規範人們,故而在運用法律之時要考慮事件的來龍去脈,綜合處理,不得只憑結果判斷與定罪。”[1]

    楚清說完,就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打開門時,他看向門外漆黑的夜空,說道:“雞不用你還,把我剛纔說的抄一百遍。”

    破柴門被楚清關上了,秦梧洲清楚地聽見門外傳來悶悶的幾聲咳嗽,和逐漸遠去的腳步聲。

    不知爲何,秦梧洲心中竟然涌起一絲同情,但他很快對此做出瞭解釋,或許是因爲楚清在楚國的處境,與他在秦國的處境太像,是些許物傷其類的感慨吧。

    秦梧洲的手中握着一根散落出來的木柴,他確實懷疑,眼前這個楚清會不會與他一樣,有前一世的記憶,否則怎麼會做出如此反常的舉動,前一世的這個時候,他正呆在楚清府邸的暗房中受着鞭刑。

    不管怎樣,當以不變應萬變,他到要看看,楚清的葫蘆裏到底賣的是什麼藥。

    門外,侍衛將紙硯筆墨送了進來,順便還給他搬了一個桌子。

    “四皇子有令,寫不完就沒有水,也沒有食物,屋外已經全部封死,希望您能好自爲之。”侍衛說完就離開了,秦梧洲生生將手邊的木柴捏得粉碎。

    門外的侍衛膽戰心驚地聽着柴房內的動靜,一聲巨響之後,室內安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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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清在回臥房的路上,無奈地搖了搖頭,他經歷過商戰,經歷過經濟大蕭條,也經歷過許多關乎生死存亡的危機,但卻從沒有經歷過教書育人。

    笨辦法總歸是有用的,現在秦梧洲就在他手上,任人魚肉,他不信自己教不好這未來的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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