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毫不在意被秦梧洲看出自己的高興,他從來沒想到,竟然有一天,自己會和一個古人,比數學。

    爲了以絕後患,楚清在兩人比試前,對秦梧洲道:“在比試前,我覺得有些事情要先說清楚。”

    秦梧洲緩緩擡眼,他不明白比算數有什麼好笑的,不過從楚清的神態中,他這是勢在必得?

    “你想賭什麼?”秦梧洲瞬間明白楚清話中的意思。

    楚清對於秦梧洲的反應很滿意,目前看來他是個聰明又基礎紮實的學生,就是不太聽話。

    “如果你輸了,接下來你得聽我的,”楚清說到這,覺得自己的話語似乎很容易被曲解,於是又補充了一句,“做個乖學生。”

    秦梧洲心中冷笑,楚清的算盤倒是打得好,說得比唱的好聽,名爲學生,實則事無鉅細,必須聽從一個人的指令,完全剝奪自由。

    楚清從來都沒有變過,只不過這一世手段比上一世高明瞭許多,與其折磨他的身體,不如身心一起折磨。

    “行啊,”秦梧洲的聲音低沉,冰冷,“你若是輸給我,就在我面前自刎吧。”

    彭管事正端着茶水踏入柴房中,聞言,瞪大了雙眼,呵斥道:“你以爲你是誰?不過是秦國的棄子罷了,我們四皇子身體貴重,也是你能算計的?……”

    彭管事的話沒能說下去,就被秦梧洲的眼神駭得語塞了。

    秦梧洲的嘴角勾起,卻笑得相當難看,他看向彭管事時的眼神,帶着斬殺過數萬人的血腥氣,好像下一秒他就要取了誰的人頭,令人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懼。

    彭管事雖然害怕,但他沒有退縮,只是手中端着的茶水有少許被顛簸而出。

    楚清站了起來,他慢悠悠地拿起了盤子上的茶盞,喝了一口,放回了托盤上,接着拍了拍彭管事的肩膀。

    在楚清的安撫下,彭管事的手停下了顫抖,他心中暗自感嘆,四皇子,真的不一樣了,穩重沉着,氣度斐然,換做先前的四皇子絕不會這麼做。

    楚清站在了彭管事身前,他似乎沒有將對方的挑釁和氣勢上的壓迫當回事,氣度沉靜一如往常。

    “一言爲定。”楚清淡然地對秦梧洲道。

    秦梧洲略感意外,就他對楚清的瞭解,前一世的楚清自私陰暗,絕不會做出危及自己生命的承諾,重生一回就能讓人的性格發生這麼大的轉變?

    楚清與秦梧洲的面前都擺上了一張宣紙,紙上的題目出自《九章算術》,筆墨紙硯也已備足。

    楚清並不打算一開始就圖窮匕見,這場比試的目的並不是贏,而是贏得秦梧洲心服口服。

    《九章算術》中的題目大多類似“今有蒲生一日,長三尺,菀生一日,長一尺。蒲生日自半。莞生日自倍。問幾何日而長等?”[1]

    類似初中的數學題,楚清計算時步驟工整,力求不出差錯。

    秦梧洲非常隨性,心算後直接寫答案,甚至不按照題目順序。

    一炷香後,兩人覈對答案,完全一致。

    楚清笑了笑,眼中略有深意,他對秦梧洲道:“既然持平,不如我們出題考校對方,如果無法做出對方的題目,則算輸,如何?”

    “……”秦梧洲的直覺不斷預警,前一世無數次面臨生死險境,令他對於危機的察覺能力極強。

    “你不說我就當你答應了。”

    楚清拿出了一本先前準備好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和《小題狂練》合集丟給了秦梧洲,當然裏面的題目進行過古文化翻譯,保證秦梧洲每個字都看得懂。

    “如果你現在全部都能答對,”楚清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了秦梧洲的身前,他一手撐着秦梧洲身前的桌面,一邊俯身逼視秦梧洲的雙眼,一字一句道,“我楚清,願賭服輸。”

    秦梧洲的腦子難得有些亂,一半是前一世無休止的折磨,一半是楚清身上的苦梅香,藥味混合着雪中紅梅的味道,隱隱約約從衣領處散溢而出。

    楚清懂得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等對方反應過來,早就錯事良機了,於是——

    楚清挑眉,語氣略帶輕蔑與挑釁,一手攥住了秦梧洲的衣領,再次拉進了兩人間的距離,低聲道:“怎麼,你不敢?”

    苦梅香越發濃郁,秦梧洲思緒一滯,前世,怎麼從來沒有聞到過?對了,前一世,他能聞到的,除了自己身上的鮮血散發出的血腥氣,只有牢房裏泥濘潮溼的黴味。

    秦梧洲握住了揪着他衣領的手的腕部,並迅速借力,將楚清和他的距離拉遠。

    楚清沒看清秦梧洲的動作,他已經站在秦梧洲兩米遠的地方了,等他再次看向秦梧洲時,秦梧洲已經打開了書冊,拿起毛筆正在思考。

    手腕上傳來些許疼痛,或許剛纔是他離死亡最近的一次,他能感受到秦梧洲是真的想要他的命,不過他賭對了,即便秦梧洲是重生者,現在他的積累遠遠不足以他任性妄爲地活着。

    他如果現在就死在秦梧洲手上,秦梧洲的一切謀劃都將付之東流。

    楚清在心中默數了三下,果然看到秦梧洲的眉頭緩緩皺起,他看着秦梧洲開始翻頁,然後表情愈發嚴肅,神情凝重的樣子,心中暗爽,連手腕上的疼痛都感覺不到了。

    秦梧洲很快放下了手中的筆,他拿起書冊,徑直走向楚清,並問道:“這題我確實不會,我同樣願賭服輸,不過你得在我面前解一道題,否則我怎麼知道你這書冊,是不是隨便拿來忽悠我的?”

    楚清拿過《五年高考三年模擬》和《小題狂練》合集,發現秦梧洲問得題目是一道三角函數,他想了想,簡單介紹了概念,沒管秦梧洲聽得懂還是聽不懂,直接和他說了解題步驟。

    秦梧洲聽完之後,沉默了一會兒,才說了聲:“你贏了。”

    楚清輕聲笑了笑,卻又開始咳嗽起來,他知道秦梧洲短時間內,是不會再和他唱反調了,這段時間,以他對秦梧洲的瞭解,秦梧洲骨子裏相當驕傲,不屑於出爾反爾,所以精神上的繮繩遠比□□上的折磨更有用。

    “麻煩帶他下去洗漱,”楚清吩咐身邊的侍從,“換上府中乾淨的衣物,他的房間以後固定,在我的耳房。”

    秦梧洲看着吩咐完侍從的楚清,再次輕咳起來,想起前世,這個病秧子也是如此,身體差得像薄紙似的,如果他這一世想復仇,恐怕還得先治好楚清的舊疾,否則,他還沒發跡,楚清就先病死了。

    被下人帶下去前,秦梧洲的目光在楚清手腕上的淤青上停留了片刻,他真的沒想到,只是將楚清從自己身前拉開,竟然會留下這麼深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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