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綱哥出現,不論是所謂的特級咒術師還是同伴,乙骨憂太和祈本里香都可以拋棄。

    但是已經晚了。

    當他出現的時候,他已經睡着了。

    ——他只是像是死去一般沉默地睡着了。

    乙骨憂太顫抖地伸出手,撫摸上沉睡的青年的側臉,手指下挪,觸碰到他的側頸。

    他已經……

    死·了。

    ……

    沢田綱吉尚且保留了一絲神智。

    但是這僅剩的一絲神智並不十分明晰,只是因爲死亡的進度條還沒完全走空,所以還恍惚地留有一絲。

    他的呼吸已經停止了,雖然不是第一次死亡,但是這還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死後”的事情。

    身邊的呼吸聲有兩個,都是急促的喘息,不用想就是他兩個不省心的學生……沒想到明明當了這麼多年的對手,一起上來開打的時候默契竟然還是十足的。

    就是真的很痛。

    夏油明明知道他們的計劃,下手居然一點也沒放過……

    靈魂蹲在殘存的意識之海中,沢田綱吉呲牙咧嘴地摸了摸臉。

    然後後知後覺地發現身體上受到的傷害不會禍及靈魂,才鼓鼓臉放下了手。

    就在他等待着無趣的死亡的時候,第三個呼吸聲出現了。

    比起逐漸平穩的成年人,這道呼吸聲更加清淺、也有些混亂。

    不過沢田綱吉還是很利索地、從對方的呼吸聲中,辨別出了來者是誰。

    ——乙骨憂太。

    沢田綱吉心神一頓,心中涌現出了一種心虛。

    畢竟是曾經說過要陪着對方一起走下去的存在。

    他不自在地抿了抿脣,即使知曉對方看不見,也不由得別開了臉。

    溫熱的觸感從臉部傳來,是乙骨憂太將手放在他的臉上。

    他已經死亡了。

    所以這樣的觸感大概是很冰冷的。

    沢田綱吉的意識隨着意識之海的消散,漸漸地模糊了起來。

    然後他聽見了哭聲。

    是很丟臉的、大概是沢田綱吉從來沒聽過的,痛苦的哭泣。

    爲什麼哭呢?沢田綱吉模模糊糊地想。

    哦,是因爲他死去了。

    就像是reborn當初死去了一樣,他也死去了。

    所以就像是reborn死去的時候、他也這樣痛苦一樣,憂太也陷入了這樣的痛苦之中。

    這是男孩子成長中的重要一環。

    而且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情。沢田綱吉忍不住想。

    因爲咒靈是從人類對彼此的負面情緒之中產生的,只要做過人,就知道這種東西根本無法避免。

    也就是說,只要人類存在,【詛咒】就會不斷地誕生。

    在這樣的情況下,咒術界也好、咒靈也好,都將持續不斷地延續下去。

    但是這是過分痛苦的延續。

    他的三個學生,一個因爲這東西變成了邪||教頭子,一個被迫收斂起自己自由散漫的天性、成爲被關在籠子裏面的白鳥,還有一個從很早的時候就失去了“自由”……這一切都是因爲該死的咒靈。

    但是,既然人類的惡能夠誕生【詛咒】,那麼相對應的,人類的【愛】呢?

    沒有人、或者咒靈,沒有任何其他的存在能夠比沢田綱吉更加清楚,人類的【愛】會誕生什麼。

    會誕生【祝】……會誕生與詛咒相對的存在。

    就像他和兩面宿儺。

    【藤原綱吉】,是那位躋身神明的行列的山神——或者說是母親——借用了人與人的愛,從而“接生”出的、愛的詛咒。

    只要他存在,人與人的愛意就會源源不斷地彙集一部分在他的體內,久而久之,過了足足千年,這部分的能量已經積攢到了一定的程度。

    只要載體消失,這些能量就會立刻飛散,能夠將人與人之間的惡抵消。

    並且,知曉了這一點的天元嘗試着在他的結界中加入這一特點,將人與人的愛意利用起來,尋找一個巧妙的平衡,從而從根源消滅所謂的咒靈。

    這是沢田綱吉和天元的計劃。

    說實話,他已經習慣了。

    曾經說過,關於死亡的演練,從他的幼年開始,就不斷地進行了無數次。

    所以虛假的死亡也好、真正的死亡也罷,對於沢田綱吉來說都沒什麼區別。

    而且按照世界意識的說法和他的猜測,對於七的三次方相對應,這個第三個世界,應該也就是他“旅行”的最後一個世界。

    越早死亡,他也就越早能夠回到大家的身邊。

    沢田綱吉理應爲此欣喜。

    然而,聽見乙骨憂太竭力的哭聲,意識之海中的另一位住客被他拜託裏梅轉到了另一個載體中,僅剩下的的意識慢慢地消退,沢田綱吉的心中卻生出了一種陌生的念頭。

    ——就像是reborn當初死去了一樣,他也死去了。

    就像是reborn死去的時候、他也這樣痛苦一樣,憂太也陷入了這樣的痛苦之中。

    那麼,大家呢?

    大家也是很痛苦的吧,就像是他知道reborn是抱着必死的決心、對這個世界並無留戀地離開的時候一樣,大家多多少少也能知道他是故意死在白蘭手中。

    他們會是什麼樣的想法呢?

    作出決定的時候,他當然也想過大家的想法。

    他們會怎麼想、怎麼做,沢田綱吉和這些人相處了十年,是從國中開始就成爲了摯友的關係,就像是他們瞭解他一樣,他也對這些傢伙的性格習慣幾乎一切瞭如指掌。

    正是因此,因爲對於大家的信任,因爲相信就算沒有自己他們也會朝着那條道路走去,所以沢田綱吉才安然地閉上了眼。

    【大家會理解我的。】

    被信任嬌慣的教父先生,理所當然、毫不後悔地做出了決定。

    恍惚之中,他好像看見了乙骨憂太撲在“自己”的身上哭泣,也看見明明勝利、臉色卻比輸家還要難看的學生們,轉眼這些人又變成了更加熟悉、又更加陌生的面容。

    “十代目。”

    “阿綱。”

    “沢田綱吉。”

    “彭格列。”

    ……

    無數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無數的背影從他的眼前閃過,沢田綱吉的意識像是漂浮在天空之中不斷浮沉,到了這一刻,好像是終於明白了那種奇怪的、明明是自己設下的局走向死亡,心中卻依舊存在的奇怪的感覺到底是什麼。

    【“進入拼死模式後想做的事情,就是隱藏在心底最想做的事情。”】

    【“想要做的事情?如果沒有呢?”】

    ——如果沒有拼死也想要去做的事情、如果沒有後悔的事情,那麼,就算是被死氣||彈擊中,也不會進入死氣模式,而會直接死亡。

    在初次使用這東西的時候,他的家庭教師就曾經告訴他這件事情。

    久違的,沢田綱吉想了起來。

    他終於感受到了,那份久違的、不知何時開始就隨着他的成長而漸漸消失無蹤的心情,因爲意識正在模糊,所以甚至連抱住頭腦也好、縱聲哭泣也好,什麼也做不到。

    他只是將自己蜷縮起來,努力尋找安全感的所在。

    那個時候,那個人是不是也有料到這一天呢?

    沢田綱吉忍不住想,總覺得自己也焦躁了起來。

    怎麼辦啊?該做什麼?這種事情是被允許的嗎?

    ——他後悔了。

    “reborn。”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