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陀螺山上，十幾個獵戶卻看得目瞪口呆。
青天白日的，哪怕隔着三十里地。
鄭州城內燃起的沖天大火，也讓他們瞅得一清二楚。
二大爺嘎巴了一下嘴。
“官軍反攻了了？”
三叔把肩上挑着的幾隻野兔子放在地上，毫不遲疑地直搖頭。
“不可能！”
“大前天，我還看到一隊韃子騎兵從北山腳路過呢！”
“樑子，你也看到了對吧？”
王大梁點點頭又搖搖頭。
“三叔，咱們看到了韃子不假。”
“可這般大的火光，只證明一件事。”
“鄭州，要被燒成一片白地了。”
“沒有官軍反擊，才見鬼了呢！”
“哎哎哎，燒成這樣，鄭州就沒人要了吧？”
“你們說，咱們趁夜摸進去，能不能……”
二大爺一巴掌拍過來。
打得王大梁一愣一愣的。
“二大爺……您……幹嘛打俺？”
二大爺氣得直跳腳。
“你個混賬玩意，你咋知道鄭州就沒人要呢？”
“你是不是想趁着晚上去摸一摸？”
“順便發點小財？”
“送死，都不帶你這樣的。”
“你老孃、你婆娘娃娃咋整？”
老人家當了多年樵夫，打獵時見慣了弱肉強食。
若不謹小慎爲，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誰找到，三叔卻眼睛一亮。
“二伯，您先別生氣。”
“樑子的主意沒錯！”
“您想啊，鄭州那般大的城池，得多少韃子駐守？”
“能堵住他們燒城的軍隊，遼軍能不忌憚？”
“我覺得吧，今晚是個好機會。”
“遼軍怕中了埋伏，也不敢晚上去支援。”
“聽說京畿之地的遼軍不少，這支大周軍隊肯定不會死待在鄭州城外。”
“所以，俺們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其他十幾個年輕後生頓時你一言我一語出謀劃策起來。
還別說，最後討論的一致結果，就是去一趟。
富貴險中求嘛！
陀螺村的百姓，不是賣柴就是打獵。
不打仗那會兒，他們哪天不得去封丘跑個來回。
就算抄官道，也得好幾十裏呢！
別的本事沒有，大家一雙鐵腳板。
空手跑起來，一個時辰就能趕到三十里外的鄭州。
再說了，誰家沒一把堪用的獵弓？
天黑後，村裏上百丁壯就下了山。
城內的大火不是一時半會兒能熄滅的。
但是，總有些房子燒得快。
這幫陀螺山村民沒怎麼費事，就有了不少收穫。
一開始，大夥兒碰到一塊鐵，撿到一件兵器都開心不已。
後來，當手裏的銅錢，銀子越來越多時。
他們就開始像猴子掰掰包穀似的，越扔越多了。
忙活了一兩個時辰。
還是二大爺冷靜。
“必須走了！”
“所有人，留一把好刀。”
“身上的金銀不得超過二百兩。”
“要不然，碰到韃子哨騎，跑都跑不快。”
沒人敢違背二大爺的話。
他是當兵當到四十歲才退役的，有經驗。
衆人從東門溜出來，摸黑往回趕路。
走了還不到十里。
二大爺一下子趴在地上，伏地一聽就大喫一驚。
“有騎兵來了，至少二十匹戰馬！”
“快快快，去那邊田裏趴下。”
有個人指揮，當然跟着做。
趁着夜色，全趴在齊小腿高的麥樁叢裏了。
這一片兒的大好麥子，全讓遼韃子搶手了。
隨手摸兩把，都有沒割乾淨的麥穗。
三叔忍不住道。
“真他孃的敗家。”
“二伯，咱們明晚再來撿撿穗，一晚上都能弄幾十百把斤好麥子。”
二伯氣得不行，低喝道。
“閉嘴！”
噠噠噠！
遠處出現了一羣高大的黑影，越奔越近。
遼軍多半是趁着晚上，跑來查看鄭州情況了。
大白天的，他們還真不敢來。
要是碰上楊辰的具甲鐵騎，絕對有去無回。
二伯眯縫着雙眼，低聲數道。
“三十六匹馬？十二個人？”
“他孃的，是遼軍中最爲精銳的遠攔子。”
王大梁趴得最近，忽然覺得心裏憋着一把火。
“二大爺，機會太好了。”
“咱們有一百多張弓啊，幹他孃的？”
二大爺其實心裏也覺得挺憋屈。
咱們個個有弓有刀。
卻不敢打人家十二個騎兵？
“樑子，打……要死人的！”
三叔和村長王猛也摸了上來了。
“打一下吧！”
三叔輕聲道：“就當是鄭州十幾萬百姓報仇了。”
王猛也紅着眼道。
“二伯，咱們伏擊，佔便宜呢，您老人家指揮好了。”
“真死了，也只怪自己運氣不好。”
其他漢子也跟着默默點頭。
“打吧！”
“打死算球！”
……
二大爺當了一輩子京城禁軍，退役時也不過是個隊長。
他追過小偷抓過賊，耍過酒瘋喫過白食。
就是從來沒打過仗，更別說去殺可恨的遼國韃子了。
這一刻。
他感覺衰老的身體裏涌入了無窮力量。
那是全村老少爺們的支持。
沒錯。
咱們只是獵戶、樵夫，是喫苦力飯的！
可咱們不孬！
“好，弓上弦，聽我口令。”
“遠攔子人馬穿的，最少是雙層皮甲。”
“拋射效果不大。”
“都給老子瞄準大目標，放近了打！”
“六十步，射！”
咻咻咻！
白多支輕箭朝着一隊黑影覆蓋而去。
“敵襲！”
有韃子高呼道。
“伏擊！撤撤撤！”
大半夜的，就算遠攔子也不敢浪戰。
鬼知道，黑暗中隱藏了多少敵人？
“啊……”
“唏律律……”
近距離攢射，效果非常好。
至少一半的韃子跌落馬下，戰馬倒下更多。
二大爺沒想着活捉戰馬，那玩意山裏人也養不起。
“射射射！”
“快快快！”
衆人跟進，半蹲着彎弓搭箭。
他們射箭的頻率比一半的大周官兵還快。
準頭也更高。
經常獵殺活物，哪裏是射靶子的軍兵能比的？
“啊啊啊啊……”
又有遼人跌下了！
眼瞅着剩下三個遼人打馬開跑。
二大爺急眼了，站起身來吼道。
“追擊！”
“不要放掉一個！”
鬼知道人家一起出來的，有幾支哨騎？
遼人真要集合三十騎以上。
絕對追殺得大家上天無路，下地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