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他，這裏是鎮遠侯的衛家軍駐紮地，老侯爺早在得知穆歆前往南疆之後就帶着老妻一起回了熟悉的雲城鎮遠侯府。
比起京城裏洪熙帝賞賜的那個侯府，這裏是老侯爺建功立業的地方，他用大半輩子帶着兒孫守護南疆，換來嶺南道與劍南道的百姓幾十年不受南蠻部落侵擾。
如今他已將衛家軍虎符交給了大兒子，京城中又有大兒媳吳氏和老二一家在，洪熙帝也沒什麼不放心的，不用再去哪裏都要上奏請示。
“歆兒何時能到雲城？”衛老侯爺已經問了兒子第十二遍，語氣充斥着不耐煩。
衛大老爺生得高大威猛，相貌與父親有九分相似，素來剛毅冷酷的臉上卻浮現出無奈之色：“父親，兒子真的不知道，歆兒又沒讓人帶信來侯府。”
衛老侯爺冷哼一聲：“楊良翰還帶着金吾衛追在後頭，帶什麼信？老子是讓你估算出來！”
“做什麼爲難兒子！”衛老夫人不滿地捶了老侯爺一拳，“你纔是鎮遠侯，自己算不出來？”
“歆兒那麼懂事，暫時沒來侯府肯定是有自己的思量。”
衛老侯爺被老妻訓得不吭聲了，繼續打磨給穆歆準備的生辰禮物，外孫女當然懂事，不遠千里往京城送了不少好東西孝敬他們。
雖然老侯爺因爲急着來雲城錯過了禮物，只從二兒子的書信中得知穆歆送了一大箱奇珍異寶到鎮遠侯府，不妨礙他每日越想越愉悅。
剿匪不忘自家人，頗有他當年的風範，甚至更爲張揚，堅持做事留名的原則，硬是讓洪熙帝破格升爲雲騎尉。
離雲城鎮遠侯府三條街的位置，落魄少年穆歆帶着病秧子弟弟蕭向安，終於找到了遠房親戚白員外的家。
謝過熱心帶路的雲城人，穆歆一踏進白宅的待客廳，就挺直了身子，笑着抹了一把蕭向安臉上的黃粉：“安兒扮起窮苦人家的孩子也很像，果然有天賦。”
“姐姐更厲害，還知道哪些野果野菜能喫。”蕭向安只是粗略喬裝了下，蠟黃的臉色掩蓋不住熠熠生輝的雙眸。
他們是與另外一對投奔親戚的兄妹結伴進城，方瑜僞造通關文書的手藝一絕，除非刻意對比，沒人能發現問題。
越靠近雲城，穆歆的行動越謹慎，哪怕洪熙帝下旨封她爲雲騎尉，也不代表他不會讓其他人接任暗夜軍監軍的位置。
唯有暗夜軍的行蹤始終飄忽不定，沒人可以站在穆歆面前傳達聖心，纔是穩妥的保障。反正暗夜軍本就與普通軍隊不同，不仰仗朝廷發放的軍餉糧草，就擁有最大的自由。
他們二人先到雲城的暗夜軍據點之一，其他人則分批前往南疆之外的營地，那裏是暗夜軍真正的起點。
“卑職見過侯爺，見過穆大人。”白員外在雲城北街經營的五豐糧鋪，也是暗夜軍在南疆的主要信息傳遞點。
穆歆對五豐糧鋪很感興趣，終於有機會接觸到負責經營的東家，態度很是謙遜：“白員外請起，我還有許多問題要向你討教。”
“白叔叔，喚我向安就行了。”蕭向安知道白員外是老夫人孃家的子侄，行了一個晚輩禮。
白員外聽了一個多月穆歆帶着蕭向安四處剿匪的種種傳言，只以爲二人是少年英雄，會有着天之驕子的驕矜。見到真人卻發現比想象中謙和許多，頓時有些受寵若驚。
“雲城這邊主要是種小麥還是水稻？畝產最高、最低、平均是多少？一年可種幾次？植株的高度在什麼範圍？”
穆歆不僅問，還拿出早就準備好的冊子與自制炭筆，雙眼亮晶晶地望着白員外，等待解答。
“穆大人稍等。”白員外略顯尷尬地站起身讓人去叫糧鋪掌櫃，剛把話說滿就慘遭打臉，老臉都紅了。
白員外原以爲穆歆要問的是五豐糧鋪的營收，他做大東家多年又兼任暗夜軍的糧草輸送，平日只把控收糧賣糧的大方向，這些問題只知大概，不敢肯定地給出答案。
蕭向安也是第一次知道穆歆對種地這麼感興趣：“姐姐喜歡小麥還是水稻？”
“我喜歡土豆。”穆歆憂傷地仰望天空，她很懷念土豆做的一切，可惜大周朝沒有。
白員外慚愧得不敢出聲，他枉爲糧鋪東家，什麼土豆，居然聽都沒聽過。
還是蕭向安童言無忌，勇於發問：“姐姐，土豆是什麼？”
看着長高了一些的蕭向安，穆歆帶着憧憬許諾道：“有機會找到的話，姐姐做給你喫。”
五豐糧鋪的掌櫃來得很快，穆歆如願瞭解到嶺南道一帶以種植水稻爲主，而劍南道更多種植小麥，一年都能有兩季的收成。當初讓孫爺爺帶來的新麥種，估計會水土不服，不能達到理想畝產。
那時候被壓在穆二老爺頭上的均田制改革搞得有些急切，又對大周疆域瞭解太少，根本沒法因地制宜。穆歆想起自己忽悠藥王祖孫倆的豪言壯語，難得有些不好意思。
此時穆歆良心乍現，就打算去藥王谷在雲城的回春堂藥鋪看看，方便的話去給藥田鬆鬆土，幫忙提高下品質和產量。
回春堂也在北街，穆歆換了一身雲城少年愛穿的款式，將蕭向安留在白宅接管暗夜軍事宜，獨自出門踩點。
雲城的風俗與京城相差極大，天氣炎熱潮溼，往來男女的着裝都更爲大膽豔麗。
還有不少一看就是臣服於大周朝的十八部落之人，神色輕鬆愉悅，已經相當適應與漢族往來。
只是語言上還有着隔閡，需要加上肢體語言才能明白彼此的意思，經常會鬧出誤會。
穆歆還沒走到回春堂，就在路口看到了險些鬧起來的一幕。
“不，要，走，救救！”身穿部落服飾的女子死死抓着老大夫的藥箱，一字一頓地努力表達懇求。
她身邊還有個黒瘦的小女孩，抱着老大夫的大腿嗷嗷哭，也不知是哪裏不舒服還是被聽母親吩咐的。
老大夫又急又氣，一邊比劃一邊說：“老夫是去拿藥！要麼跟我走，要麼在這裏等着，不收你們錢！”
部落女子只是不住地搖頭，說了一大串話，眼看着都快哭了。
“誰認識回春堂的人，去喊他們掌櫃的過來！”老大夫沒法子，只能衝着圍觀百姓吼了一句。
“大夫，需要什麼藥我可以幫忙拿來。”穆歆走上前，對着許久未見的老藥王眨眨眼，“保證不出錯。”
老藥王驚喜萬分，笑的鬍子抖動幾下：“好徒兒，你可真是爲師的救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