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想要舉例反駁時,第一反應就是爲了迎娶平民之女爲妻,鬧得轟轟烈烈的鎮國公。
還是算了吧。
不貪權,貪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幸好太子殿下哪樣都不沾,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好男兒。
“小姐,三公子派人來問,可有想要邀請的閨秀?”夏梔回來時,正好遇上穆祁麟的小廝來送賓客名帖。
“加一個文三小姐吧。”穆歆隨手翻了下,除了沾親帶故的世家之女,就是女學的甲班同窗。
文尚書獲罪下獄,以吳氏的風格,不邀請文家人再正常不過。
然而在穆歆看來,極有可能是懷虛道長背後之人的文嶽霖,纔是整個宴會最該請的人。
“是,小姐。”
夏梔心思單純,見穆歆笑,就開心地出去傳話,完全不知其中暗藏的殺意。
而穆祁麟也只當是穆歆是顧念着短暫的同窗之誼,一邊感慨妹妹還是那麼善良,一邊吩咐裕安:“去,把這些都燒了。”
“公子,這,不太好吧。”
裕安看着地上一大摞的拜訪帖子,圓臉皺成一團。
打眼一看,最上面的是寧國公的嫡孫,太傅的孫子盛大公子,刑部尚書之子範瑞信的帖子上還被畫了個叉。
那不是公子的至交好友麼?
穆祁麟拿起一本書溫習,聲音冷淡:“少廢話,本公子從今往後,不待客。”
這一夜,穆府的老三都睡得不安穩。
大的穆老三,聚集了一家四口人,探討如何自然而不做作地抱上大腿,拓寬未來的商路。
小的穆老三,因爲妹妹太招人惦記,幾經斟酌,決定要在國子監堅持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
還一個穆三小姐,花重金打探到吳氏在宴會上的安排,是讓穆妍趁勢展現琴藝,氣的輾轉反側睡不着。
穆歆有鎮遠侯府,穆妍有在穆府掌管中饋的吳氏,永遠都有人替她們謀劃。
而她有什麼?
只有身爲姨娘的母親,和怎麼討好都不會讓她越過嫡女的祖母。
穆萱不甘心,都是穆家女兒,憑什麼她就要屈居人下!
第二日,老三們各自行動起來。
穆三老爺出門去找胡商、海商打探奇花異草,穆萱去蘇姨娘的扶風苑哭求了一天。
而去國子監上學的穆祁麟,一改前些時日的謙和友善,面無表情地專心讀書。
“穆兄,今日天氣甚好。”
“穆兄,午膳一起喫啊。”
“穆兄,秋闈的試題我有新的破題想法。”
“穆兄,這是我從祖父那裏要來的漢印孤本,你要不要看?”
穆祁麟目不斜視,只當聽不見般大步走過。
這些歪瓜裂棗,哪裏配得上自己的妹妹,還不如林清焰呢。
“穆老弟,給爲兄透句實話。”一個俊逸公子哥毫不見外地攬住穆祁麟,低聲道,“林世子真被你妹妹打斷過手?”
“範信瑞,你已經成婚了。”穆祁麟目光如刀,冷冷地看着曾經的好友。
範信瑞怪叫了一聲,連忙撇清字跡:“我對夫人的感情可鑑日月,你不要亂猜啊!”
“那你問什麼?”
“這不是好奇麼。若是連林世子都下得去手,我就可以勸弟弟死心了。”
穆祁麟這才重新將範信瑞納爲好友,冷哼了一聲:“範信朗?不夠我妹妹一拳的。”
旁邊豎着耳朵聽的國子監學子面面相覷,暗自咋舌。
範信朗是國子監祭酒的新晉愛徒,君子六藝無不精通,絕不是紙糊的文弱書生。
親哥哥都這麼說了,看來穆四小姐真的是力能扛鼎的女壯士。
這可如何是好,被家裏人催促着跟穆祁麟套近乎的少年都傻眼了,他們不想娶一個河東獅回家啊。
一時間,炙手可熱的寧遠郡主又被蒙上了一層危險的色彩,源頭還是穆四小姐的嫡親兄長呢,可信度極高。
等轉了一圈回到國子監時,寧遠郡主已經快要舉辦比武招親了。
擂臺上,受得住三拳者,才能去穆府提親。
少年們惴惴不安,生怕被長輩報名去捱揍,大半個京城貴夫人卻在忙着找人覈算八字。
不知是誰將鎮遠侯府在雲城替穆歆慶生的事傳到了京城,稍一打聽,就能知道穆歆生於洪熙十一年七月十五。
住在永安坊的世家大族與重陽坊的朝堂新貴湊到一起,對應着那一年中元節穆府和鎮遠侯府的動靜,很容易將穆歆出生的時辰鎖定在丑時和申時之間。
京城受洪熙帝的影響,尊崇道教,只不過合算的人家太多,德高望重的老道士不夠用了。
這時,掛單在京城龍泉寺的了善方丈,就有了發揮餘地。
道士們雖然不敢像懷虛道長那樣批一個九鳳飛天,但總歸是各種福壽綿延、宜男旺夫的好命格。
唯有了善方丈,上來就給批了個“傷官見官,朱雀乘風”。
只批命格,最不作解釋。
按理說,女子以官爲夫,“傷官見官”就是明顯的剋夫命。
然後半句的“朱雀乘風”大家也不陌生,那是集財星官星旺相於一身的頂好命格。
了善方丈的善客們都在河東道,與京城的達官顯貴沒什麼香火情,問就是天機不可泄露。
比起在京中謀生的老道士,了善方向面相慈悲,不畏權貴,敢在這種時候公然說寧遠郡主命格不好,反而更讓人信任。
於是乎,不少信佛的夫人也暫且收了念頭,與怕被打的子侄們達成了微妙的默契。
京中的動靜自然逃不過洪熙帝的眼睛,此刻他正一邊閉着眼小憩,一邊聽錦衣衛彙報近幾日關於穆歆的命格判詞。
聽到“傷官見官”時,洪熙帝擡起眼皮:“是驪縣大佛寺那個了善?”
“正是,他如今在龍泉寺弘揚佛法,廣結善緣。”
錦衣衛剛成立,第一批兩千人,都是從金吾衛和禁軍中嚴格選拔出來的精英。
只是他們做慣了天子近臣,身手出衆、手段狠辣,但在竊聽刺探的手段還遠不如洪熙帝想要的暗夜軍,暫時只能獲取淺層的信息。
洪熙帝也不急,他手頭本就有一支金吾衛暗衛,還有足夠的時間,將錦衣衛打造成一把監控天下的刀。
等到十年、二十年後,世間再無事能瞞過洪熙帝,他就可以垂拱而治,專注於長生之道。
“傷官見官,朱雀乘風。”洪熙帝一字一句地重複了一遍,捕捉到縈繞心頭的異樣。
朱雀與九鳳。
推敲片刻,洪熙帝的眼神染上陰霾,聲音冰冷:“繼續查懷虛道長。”
前兩日的朝會上,傳說中的破軍轉世像一塊皺巴巴的破布,被金吾衛提溜到大殿上。
這般畏縮恐懼的模樣,甚至不如他身邊的伊河聖女看起來有骨氣。
“啓稟父皇,此人就是伊河部落大巫,耶爾蘭。”
褚承澤站在最前方,身上帶着沉澱後的肅殺之氣,淡淡看了一眼耶爾蘭。
耶爾蘭一個激靈,立即恭敬端正地行禮:“罪臣耶爾蘭,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滿朝文武都露出不屑的神情:就這?
當初懷虛道長說的可是破軍煞氣四溢,衝撞到紫微星。
怎麼會是這種人?
承受着四方視線的懷虛道長面上不動聲色,心裏也發出了同樣的質疑。
他以爲敢率軍攻打塢州之人,怎麼也該是個梟雄。
因此哪怕時間對不上,懷虛道長也穩如泰山,斷定耶爾蘭就是破軍轉世。
洪熙帝特意讓他過來,難道是起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