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怎麼了？”在屋外候着的內侍婢女聽到響動，連忙都跑了進來。
顧莫卿不動如山，只微微側開身子，靜待褚承安的回答。
“出去！誰讓你們進來的！”褚承安好不容易緩口氣，皺着眉呵退下人。
他重新打量着語出驚人的顧莫卿，猜測對方是否有諷刺的意味。
只是顧莫卿神色坦然，猶如在問一個尋常問題，但倒顯得褚承安大驚小怪。
萬萬沒想到，光風霽月的表弟，說話會如此直白。
“男女之間，談的是風花雪月。”褚承安有些尷尬，重新倒了杯茶壓驚。
“你應該也見過穆四小姐。別看她現在還有些青澀，相信表哥的眼光，再過兩年，她必定會出落成穆氏最出衆的美人”
世上只有不愛財的人，沒有不愛美之人。
褚承安以己度人，努力說服着還不通人事的顧莫卿。
“殿下所託，我會盡力而爲。”顧莫卿卻並未抗拒，“只是顧氏與穆氏無甚交情，平日裏很難見到穆四小姐。”
褚承安沒料到事情進展得這麼順利，只覺得自己抓住了顧莫卿的心思：“這點不用擔心，表哥替你安排妥當。”
“明日懷虛道長就會占卜出適合秋獵的日子，到時父皇會邀請百官及家眷一起。”
顧莫卿點點頭：“但憑表哥吩咐。”
“光聽吩咐可不行。”褚承安心下大定，笑容帶上了意味深長之意，“表弟，你還有不少要學的。”
接下來，顧莫卿沉默着任憑褚承安分享風流韻事，傳授如何讓女子死心塌地的經驗。
一個時辰後，褚承安意味未盡地潤潤喉：“表哥只能幫你到這裏了。切記，一定要讓穆四小姐爲你魂牽夢縈，輾轉反側。”
“多謝殿下賜教。”顧莫卿規矩地行了一禮後，告辭離開。
顧府離睿王府不遠，顧莫卿沒有選擇坐馬車，而是慢慢地步行回去。
顧莫卿並不瞭解太子殿下，不確定對方是真的對穆四小姐有意，還是與褚承安一樣，只將藉助穆氏與鎮遠侯的勢力。
他對此也沒有興趣。
論行不論心，只要褚承澤最終的目的是迎娶穆四小姐，出發點就無足輕重。
顧莫卿之所以答應褚承安的無理要求，只是想找個機會，再近距離觀察一次穆歆。
他只見過穆歆三次，每次都不尋常。
第一次，是在懷親王府的賞花宴上。當時他知道褚承安有意拉攏穆氏和鎮遠侯府，想納穆歆爲側妃。
結果是褚承安與丹陽郡主的私情曝光，懷親王府覆滅。
第二次，是三皇子納側妃的喜宴上。顧莫卿在丹陽郡主被殺後站出來控制局面，穆歆出手救下了自證清白的文嶽霖。
二人各行其是，互不干涉。
緊接着，是姚御史和穆尚書當朝彈劾文尚書，太子出手將文氏連根拔起。
第三次，是在盛大公子舉辦的曲水流觴宴上。武安侯世子突然發狂，穆歆爲了護住小世子與楊氏兄弟槓上。
最後的結果，是楊氏兄弟身死，暗夜軍首次在世人面前出現。
後來，洪熙帝出於某種不爲人道的惡意，被楊良翰攛掇着封穆歆爲暗夜軍監軍，事態就一發不可收拾了。
事到如今，連生殺予奪的洪熙帝都無法掌握穆歆下一步會做什麼。在寧國公的諫言下，封了一個郡主作爲火燒南蠻部落糧草的封賞。
每當穆歆的事蹟被傳回京城時，顧相都會與顧莫卿探討一番，分析到底是暗夜軍和鎮遠侯故佈疑陣，還是確有其事。
最初顧相也想過將穆歆收爲己用，不是作爲孫媳婦，而是以顧氏和穆氏結盟的方式。
哪怕是顧氏最看重的嫡長孫，褚承安都能毫不手軟地當成一個可以損失的籌碼。
這樣下去，顧相有必要重新考慮，這個外孫登基後對顧氏的利弊。
“殿下這幾年的改變，不正是祖父希望看到的嗎？”顧莫卿心態很平和，“只是他言辭間，太過看重男女之情的作用了。”
“你那時候年幼不知細節，殿下是從羅氏那裏嚐到了甜頭，”顧相也有些無奈。
“當初羅大人並不同意孫女嫁入睿王府，是羅氏絕食三日以死相逼，才得償所願。”
褚承安從懂事到十七歲，都在按照一代賢王的路子成長，原定的王妃人選也是顧氏女。
在褚承啓未被廢前，顧貴妃和褚承安也有過野心勃勃的時候，只是沒有顧氏一族的傾力支持，成不了氣候。
顧莫卿：“人心易變，羅氏如今甚至不願與殿下說話。”
“她會願意的，”顧相對此沒有疑慮，“羅氏是孝女賢妻，她知道怎麼做更好。”
“祖父不攔着你去接觸寧遠郡主，只注意一點，萬不可依殿下所言行事。”
顧莫卿也並未將褚承安的經驗之談放在心上：“孫兒明白。”
見祖父似是因褚承安傷心，顧莫卿難得開了個玩笑：“寧遠郡主英武非凡，孫兒自知不是對手。”
顧相聞言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去吧。顧氏的擔子不輕，你也該慢慢學起來了。”
日子轉眼就到了中秋節，太后自上次生辰遇刺後，心有餘悸，不願大肆操辦。
因此今年宮宴的規模比往年小了很多，只在永壽宮的偏殿裏設了三席。
長公主與駙馬和離後，一雙兒女都留在了衍聖公府；廢太子一家不能踏出東宮；二皇子遠赴封地，等閒不得入京。
從上往下數，孫輩只有三皇子褚承安的兩個女兒，四皇子的一兒一女。外孫相對多些，二公主、四公主、五公主帶來了五個孩子。
太后看着最大不過六歲的皇孫們，心裏舒暢不少。與洪熙帝說話時，免不了說上幾句讓皇子們早日開枝散葉的家常話。
洪熙帝目光一掃，笑着說道：“兒子也是如此想的。就是孩子大了，心思不由父母，總得挑個自己稱心如意的。”
“趁着中秋時節，你們幾個，可有中意之人？”
太后也看向適齡未婚的孫子孫女，年紀大了，越來越喜歡熱鬧：“有就說，哀家做主，給你們賜婚。”
褚承安瞥了一眼褚承瑜和褚承澤，做作壁上觀，不信這二人敢請旨賜婚。
至於他，也不能在中秋時節替顧莫卿求恩典，這話要說也得是顧貴妃和顧相來說。
席間一時只有輕微的呼吸聲，直到六皇子褚承佑走出坐席，打破平靜。
“孫兒斗膽，請皇祖母賜婚。”
六皇子是已逝賢妃之子，十歲時被封爲安平郡王，平日裏沉默寡言，很少參與皇子間的爭鬥。
洪熙帝也是許久未注意到這個兒子，這纔想起褚承佑已經十七歲，已是該成家的年紀。
“阿佑是相中了哪家閨秀？”太后笑了起來，慈祥地問道。
褚承佑眼神堅定，聲音溫和：“回皇祖母，孫兒想迎娶遊騎將軍的胞妹，文嶽霖。”
文嶽霖三個字一出，褚承安臉色立變。
洪熙帝的眼神也透出探究之色，他記得這個名字。
褚承澤注視着手裏的酒杯，心情頗佳：很好，有理由去明心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