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燁然神色自若，溫潤地婉拒：“李公子擡愛了，我並不是寧遠郡主的對手。”
他的聲音不高不低，在安靜下來的環境裏足以讓所有人聽清楚。
圍坐着的人中立時傳來一陣吸氣聲，不可能吧，連董三公子都不敢上臺，難道穆歆真的有這麼強。
李佳玉看了眼面色不善的晉陽郡主，忍不住抱住了自己的胳膊。她還記得，當初在懷親王府是怎麼挑釁穆歆的。
等宴會結束，是不是要找個機會，去感謝寧遠郡主的不殺之恩。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認爲董燁然說的是真心話。
不少人堅信董燁然只是不想與女子動手，就像一招未出就下臺的五皇子一般。
說不準，這二人都是有意迎娶寧遠郡主，才故意討她歡心。
不過很快，在場所有人都微微瞪大了眼睛，再顧不上猜測這些捕風捉影之事。
剛升任錦衣衛指揮使的宴翎，身穿一身玄色勁裝，走到了比武臺上。
長公主也坐直了身子，收起臉上興致盎然的淺笑，看向褚承澤。
褚承澤眼神冰冷地審視着宴翎，只要洪熙帝還沒有磕丹藥磕到失去理智，就不可能對穆歆起殺心。
但這是出手無情的宴翎，連老五的肋骨被都他打斷過，絕不會顧及到穆歆的身份。
迎着衆人或驚訝或畏懼的視線，宴翎站到了臺上，他說：“寧遠郡主，得罪了。”
衛二老爺豁然起身，朗聲招呼着穆歆：“歆兒，打累了就下來吧，時辰也不早了。”
旁邊的鄭都尉鄙夷地瞅了衛二老爺一眼，小聲道：“認輸就認輸，還累了。”
衛二老爺生怕穆歆不知道宴翎的厲害，爽朗地笑着說：“這不是宴指揮使嘛，怎麼還來跟小姑娘比劃。”
穆歆好笑地看着衛大老爺擠眉弄眼，對二舅比了個放心的手勢，而後仔細打量着眼前的頂尖高手。
她當然認識宴翎，他當上錦衣衛指揮使那天，褚承澤就寫信給她介紹過宴翎的生平經歷。
宴翎，二十三歲，武將世家出身，宴家祖父曾做到正三品冠軍大將軍，卻在一次戰役中延誤軍機，鑄成大錯。
若不是剛好趕上洪熙帝登基，大赦天下，宴翎都沒機會出生。
後來，宴家男丁都成爲只聽命於洪熙帝一人的親衛。而宴翎三歲就被送到北衙禁軍訓練，通過層層選拔，進入到最核心的金吾衛中。
這些年來作爲洪熙帝最鋒利的刀，宴翎去到各地執行任務，還曾上過戰場殺敵，是讓無數人風聞喪膽的殺神。
直到被選爲錦衣衛指揮使，宴翎才重新出現在衆人面前，用實力證明了自己是數萬禁軍中的第一人。
據說，宴翎從小與人比武就沒輸過，在場還有不少人曾經是他的手下敗將。
不過比起宴翎到底有多厲害，其他人更在意的是洪熙帝讓他上臺對戰穆歆的用意。
這位寧遠郡主，看來真的觸怒龍顏了。
文嶽霖眼神掃過面色冷凝的褚承澤和長公主，嘴角勾起愉悅的弧度。
太子殿下應該發現了吧。
穆歆表現得越好，就越會激怒洪熙帝，從而讓自己的處境更危險。
如果繼續與穆歆走得近，褚承澤這個剛因爲辦好了幾件差事而獲得聖心的太子，都會被連累。
文嶽霖當初爲了將自己打造成老皇帝心目中最完美的施嫣兒，耗費了無數的精力，就連笑容的弧度都練過成千上萬回。
再加上褚承安和顧氏收集的資料和當時任國師的歸塵道長配合，才最終哄得洪熙帝對她放下戒心，說幾句真心話。
方纔坐在臺下，眼睜睜看着穆歆耀武揚威，徹底成爲全場的焦點，讓文嶽霖心口又開始覺得堵。
明明是她，在被刁難後漂亮地反擊，狠狠打了李佳玉她們的臉。
文嶽霖自認跳出了比上輩子更精妙的驚鴻舞，連洪熙帝都爲她所傾倒，甚至破例冊封她爲驚鴻縣主。
憑一支舞獲封縣主，文嶽霖可以肯定驚鴻舞會再次風靡京城，而她這位驚鴻縣主也會隨之聲名遠揚。
爲什麼，穆歆又要來破壞她努力營造出的大好局面。
從劉靜嫺被擊敗開始，全場都只顧着爲穆歆一驚一乍，再沒人討論她跳的驚鴻舞。
彷彿只要有穆歆在，所有人都會淪爲陪襯。
幸好，穆歆馬上就會被打得很難看。
文嶽霖有些懷念地凝視宴翎，這位心狠手辣的錦衣衛指揮使，最擅長將人打到半死不活了。
褚承瑜已經從挫敗中緩過勁，看到宴翎只覺得曾經斷掉的三根肋骨都在隱隱作痛。這小子，該不會對女人也痛下殺手吧。
可惜穆歆太不聽話了，連衛二老爺都叫不動，只能等下讓張太醫給她送些紫玉斷續膏了。
衛淮左和衛竹西都來到了比試臺附近，緊緊盯着守在比武臺周圍多出來的錦衣衛。猜不準這些錦衣衛是時刻防備着出現傷亡，還是防止他們上去救人。
“妹妹，要小心。”衛竹西小聲囑咐道，“不行就跳下臺，輸給宴翎不丟人。”
衛淮左狠狠點頭，宴翎聲名在外，他也曾下過戰書，結果是被打得幾個月沒下來牀。
穆歆眼神中劃過興奮之色，聲音裏透着歡脫：“放心，我心裏有數。”
她從不會輕視任何對手，但總跟雷蓉蓉、盛大公子之流過招，也有些無趣。原本以爲今晚最多能跟董燁然交手，沒想到還有意外之喜。
見宴翎沒挑武器，穆歆友善地確認了下：“赤手空拳？”
“末將習慣全力以赴，不想傷到郡主。”宴翎的態度很恭敬，說話間氣息內斂，已然做好了準備。
穆歆活動了下手腳，也不選武器，直接道：“來吧。”
宴翎收到的命令，只說不能傷到穆歆性命。而方纔他在臺下觀察穆歆的動作，確定她身手極好，應該有自保的能力。
因此，宴翎一上來，就毫不猶豫地用了殺招。
只見他右手快如閃電地劈向穆歆的脖頸，在她閃躲的瞬間，出現在穆歆身後，一拳砸向背後空門。
“啊——”衛竹西急促地低呼出聲，又立刻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臺上的殊死搏鬥。
穆歆預判到宴翎的動作，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身體，一拳砸向他的後腦。
手被宴翎握住，在差點被擰斷之時，穆歆順着他的方向一躍而起，膝蓋依舊衝着頭部而去。
宴翎眼都不眨都閃身避開，一腳踢向穆歆的腹部。
二人的動作極快，一拳一腳都帶着肉眼可見的凌厲殺意，把臺下的人都看傻了。
宴翎有殺氣很正常，寧遠郡主怎麼看起來比錦衣衛指揮使還像殺神。
褚承安驚得屏住了呼吸，他居然曾經想過納這樣彪悍的女人爲側妃，差點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他下意識瞥了一眼褚承澤，可惜沒從那張冰塊臉上看到後悔之色。
砰一聲，有人倒飛出臺，狠狠砸向了地面。
是宴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