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焰有氣無力地揮手趕開穆祁麟：“我一路上就沒跟善雅公主說過幾句話，怎麼可能提到令堂。”
“那這樓蘭公主，怎麼不遠千里跑來，還不惜給自己放血。”穆祁麟不信，“連我都是剛知道的。”
穆歆頂着張曦沐的臉，斜睨着林清焰：“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善雅公主還是個絕世美人。”
“一個居心叵測的美人，本世子無福消受。”林清焰被兄妹二人擠兌得沒辦法，給兩個人倒上酒堵嘴，“這是西域最醇的葡萄酒，快嚐嚐。”
“好酒！”穆歆搖晃着夜光杯，讚歎道，“京城就沒這麼好的葡萄酒。”
穆祁麟不勝酒力，一杯下去臉上就泛起了紅暈：“在鎮國公打通大周與西域的商道之前，別說葡萄酒，就是最能方便運送的香料都到不了京城。”
“十二年之前，大周境內還禁止商戶兜售異域貨物。”林清焰如今提起鎮國公，態度不再像之前那般排斥，“其實通商對大周很有利。”
西域雖有許多新奇之物，但三十六國之間戰事不斷，嚴重影響了百姓的安居樂業。
以至於商路一打通，西疆各州縣都將糧食賣出了好價錢。
“清焰，你長大了。”穆祁麟仗着比林清焰大十幾天，一臉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林清焰鳳眸冷冷地瞪了穆祁麟一眼，他還沒跟這人算賬呢，居然還敢佔他便宜。
“話說，大月氏怎麼把唯一的王子都派來了？”穆歆想起之前林清焰派人送來的信，“不怕有來無回？”
耶爾蘭當初供出的“盟友”，除了北蠻七皇子，還一個就是大月氏國王。
“因爲大月氏國王捨不得王座，只能表現出誠意。”林清焰聲音低沉，對大月氏的觀感很複雜。
若不是耶爾蘭指認大月氏，林清焰根本不會踏足西疆。
當初爲了防止大月氏與北蠻七皇子勾結到一處，保證邊疆太平。林清焰先是寫信給鎮國公，而後從南疆一路快馬加鞭，奔赴西域。
雖然與顧莫卿並稱爲京城雙絕，性情喜好卻截然相反。顧莫卿少年老成，林清焰卻只熱衷於風花雪月，琴棋書畫。
連林家槍都半途而廢，堪稱紈絝公子的代表。不過林清焰的皮相實在太過出色，遊手好閒都能被美化成瀟灑不羈，引得無數少女愛慕。
徹查大月氏，可以說是林清焰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認真做正事。
鎮國公喜出望外，不僅派了心腹將領一路陪同林清焰前往大月氏，還將西域三十六國的機密一股腦全告訴唯一的嫡子。
原本父子二人相見，要麼是父親訓斥兒子不務正業，要麼就是兒子爲母親抱不平，三句話內必定吵起來。
林清焰小時候恨過父親風流多情，背信棄義，讓母親從人人豔羨的鎮國公夫人，淪落爲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若不是鎮國公海誓山盟窮追不捨，母親本可以在藥王谷瀟灑過一生，根本不用受祖母磋磨，被人嫌棄平民出身。
那幾年，林清焰憤世嫉俗，看誰都不順眼，跟同樣對父親不滿的穆祁麟一拍即合，成爲至交好友。
反而是鎮國公夫人身爲老藥王的女兒，在行醫路上見過太多愛恨情仇，很快就看開了。
她曾告訴過林清焰，身爲兒子，他可以不喜歡總是缺席的父親。但作爲大周子民，一定要尊重鎮國公鎮守西疆做出的努力。
直到前幾個月，林清焰來到位於西疆邊境的清吉州，才體會到母親話裏的真正含義。
清吉州不大，卻比京城都要熱鬧，來往的商販行人不只來自大周、西域，還有許多林清焰從未聽說過的國度。
語言不互通卻不影響各國人和諧相處，不論是留在清吉州生活，還是補貨賣貨，只要遵循鎮國公定下的規矩，就能獲得庇佑。
鎮國公還是世子時跟着老鎮國公征戰沙場，平定西疆。林家數代人積累了赫赫戰功，最終在老鎮國公舊傷復發臨終前，讓洪熙帝親筆將鎮國公的爵位提升爲世襲罔替。
年過而立，又爲子孫後代攢夠了家底，鎮國公性情逐漸被磨平，靜下心花了大量的心血，來爲邊疆百姓謀求新的出路。
就連鎮國公在西疆納的幾個妾室，也不是單純出於愛美人，而是或多或少帶着政治目的。
“林家軍打下的天下，鎮國公守護得很好。”穆祁麟打了個酒嗝，欽佩地對着西邊舉杯遙敬，“一條商道，勝過百場戰役。”
“哪裏有打下的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林清焰劈手奪過穆祁麟的酒杯，不許他再喝。
這種大逆不道的話也敢說，是怕洪熙帝看林家太順眼還是覺得他這個鎮國公世子太自由？
穆歆體貼地給親哥泡了一杯醒酒茶，瞬間讓還想指點江山的穆祁麟進入夢鄉。
“林大哥，繼續。”穆歆坦然對着難以詫異的林清焰露出一個淺笑，“醉酒傷身，睡一覺就好了。”
當然，主要是儒雅的穆祁麟，喝完酒後實在太吵了。
再大點聲，別說躲在樓下的錦衣衛，就是隔一條街的更夫都能聽清楚。
林清焰跟着露出瞭然的笑意，繼續解釋着爲何要一路關照善雅公主：“樓蘭臨近清吉州，戰略位置極爲重要。”
“但西域諸國都有一個弱點，易攻難守。”
“樓蘭有意吞併周邊的小國，擔心沒有兵力守住，所以暗中向我父親提出結盟。”
穆歆在腦海中勾勒着西域諸國的分佈圖，大周習慣統稱爲三十六國，實際上各國完全不在一個水平線上。
樓蘭因爲離玉門關最近，與大周關係應該是最密切的。
“上面那位知道嗎？”穆歆想到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別是只跟你爹結盟吧。”
林清焰並不意外穆歆的敏銳，言簡意賅道：“我父親爲了打通商道，與樓蘭國王有過書信往來。”
穆歆悟了，鎮國公想忽悠人開方便之門，結果被拿捏住把柄了。
“那你這是，美人計？”
“噗——”林清焰被酒嗆得直咳嗽，俊逸的臉上浮現薄紅，“說正事呢，態度端正些！”
“這一路走來，鎮國公世子的憐香惜玉之舉，可是傳遍了京城。”穆歆調侃道，“善雅公主看起來也很受用。”
林清焰瞥到趴在桌上睡得正香的穆祁麟，心思一動，突然問道：“你真的覺得，我可以用美人計？”
“當然。”穆歆反問道，“林世子難道不知道自己長得好？”
“我知道，但不確定，能不能入你的眼。”林清焰突然湊近了些，俊眉修長，眼波瀲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