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隨筆書仙 >第十四章 截殺
    那日,銅陵郡離山大雨。

    崔誠一行遵照郡守曲陽風的囑咐,將得自柳河灣的一衆貨物運往郡城。

    交易之時確實順利,待出了柳河灣後,前方先行的小廝來報,只說柳河灣上官道的小路上來了一夥不知身份的人,人數衆多,皆有兵刃傍身,怕是那剪徑的賊人。

    崔誠略微思量,想起離山以東偏南之處還有一處古道,可走水路回城,細算之下,若是順利還可提前兩日到達。

    便領着手下十餘人入山,不巧的是這幾日風雨極大,崔誠後悔先前耐不住女兒催欣瑤的百般糾纏,竟同一帶她出行,此時少女在風吹雨打中早就熬不住了,好不容易捱到山中破廟,便決定在此歇息一宿。

    是夜廟中出了些許變故,古廟遭受雷擊坍塌下來,紀源亦恰好於廟中出現。而後又有女兒口中所說的妖怪,崔誠心下已然有些慌亂,只是故作鎮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明後又遇見郝廣一行,便再也安耐不住,立馬出發。

    而另一邊,郝廣一衆捉山客早在幾日前便得了郡城中姓吳的掮客來報,只說城主府將到柳河灣中與柳氏一族做一樁大買賣,來人不是官家,只是城中稍有勢力的商賈崔氏。說是商賈,不如說是打着行腳商的名頭走鏢的鏢局,畢竟如今的天下還算太平,崔氏一族若不是與城主私交甚厚,就其家中供奉的數十位江湖好手也夠官家查封個百十次。而此番崔氏前往柳河灣的買賣竟然是家主崔誠親往,交易貨物的價值自然不言而喻。

    兩方一番磋商,定下計策,以吳氏爲首掮客一行前往柳河灣尋財,郝廣爲首的捉山客則入山截殺崔誠一行。

    其人帶着七八個兄弟入山,遠遠跟在崔誠衆人身後,好不容易見那夥行腳商入廟休息,便着手於周邊佈置陷阱。作爲常在山中行走的捉山客,郝廣一行自然萬般小心。沒曾想終日捉鷹,卻被鷹啄瞎了眼。在佈置陷阱時,郝廣的胞弟郝天竟被大蟲突襲,一掌抓在胸口沒了半條性命。好不容易被衆人救下卻又犯難了,如此之大的血腥味若不尋一處棲身,不出一時半刻定會引來無數獸類覬覦。郝廣稍稍思量,一不做二不休兵分兩路,留下幾人繼續埋伏,自己則領着隨行的妻子辛二孃等人入廟養傷,順便探探廟中虛實。

    入廟後郝廣將崔誠一行的狀況觀察一番,而後一邊抓緊搶救郝天,一邊假借借藥之名試圖與崔誠攀談。沒曾想崔誠極爲謹慎,好似看穿了他的意圖,立馬走人。無奈之下,只能讓手下兩人以採藥的名義遠遠跟着,配合外面的人伺機截殺。

    不一會外面便傳來警訊,辛二孃帶着背藥的小弟迅速趕往襲殺之地。

    本想着以有心算無心,便是這夥行腳商中不乏好手,截殺之事亦不會太難。可就在衆人就快將行腳商一夥一網打盡之時,郝廣卻遲遲未能到場,導致原本屬於他圍殺的方向出了疏漏讓對方跑了三人。而這三人正是崔誠、女兒崔欣瑤以及貼身護衛畢松。

    捉山客剪徑截殺向來不留活口,爲免這三人逃出山中報官,辛二孃棄了一地貨物與屍首,領着手下一衆悍匪全力追殺。

    而對方三人比起常年在山中討生活的捉山客,在這離山之中顯然已成了甕中之鱉,慌亂逃竄之下早已迷失了方向。

    然而好不容易追上了幾次,崔誠身邊的高大青年卻有着一身好武藝,幾次三番下來,倒是捉山客一方折了好些人手。

    無奈之下,辛二孃只能吩咐衆人,只在三人身後遠遠吊着,耗他個幾天幾夜,等到他們油盡燈枯的時候再下手不遲。

    這一跟又是多日,兜兜轉轉又回到了破廟附近。眼見時機成熟,正要痛下殺手結果了這次追殺,沒想到那三人竟將郝廣屍首從廟中拋出,手中還劫持了重傷未死的郝天。

    見此,辛二孃氣得七竅生煙,心中疑惑爲何夫君會莫名其妙死在此處,以她對郝廣的瞭解,即便崔誠身邊的高大青年功夫再好,亦不會輕易被殺。

    看着被畢松提在手中奄奄一息的郝天,辛二孃怒不可遏,卻沒有被仇恨衝昏頭腦。此時的郝天便是崔誠三人的保命符,只要不是傷重身亡便性命無虞。辛二孃狠狠看着廟門處的畢松,令衆人退如林中,而後讓身邊背藥的小弟立馬下山召集人手,久守必失之理她是懂的,屆時只要己方輪番堅守,只要對方稍有疏忽便可趁機攻入廟中將三人生擒下來,到那時必叫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以解自己心頭只恨。

    背藥少年得令下山,沒曾想夜間趕路時卻發現自己早被羣狼盯上,平日裏他又極少上山,此番還是姐夫郝廣主動提出帶他上山歷練,哪裏見過這樣的陣仗,慌忙逃竄之下上樹躲避,卻被銅陵都尉鐵力一箭射了下來。受傷極重,本想着郡丞蔣太賢真能救他活命,卻不知在軍醫長的灌靈針下早已斷絕了生機。彌留之際還將先前山中所發生的一切事無鉅細與蔣太賢說了一遍,而後便一命嗚呼。

    蔣太賢領着兩百來號軍士又回到柳河灣,本想着這處小村可能要被那波獸潮淹沒了,然而眼前的一幕卻讓所有人心生恐懼。

    短短兩日,偌大的柳河芳園竟憑空消失在衆人的視野中,別說柳氏一族的族人不見半點蹤影,連先前所見的諸多房舍亦憑空消失,沒有半點痕跡。便是此處真被獸潮侵襲,也不至於連那房屋也啃食乾淨。

    蔣太賢哪裏經歷過這種事情,先前自己明明是進過那新建的莊園的。而此刻再次踏入其中,卻濃霧四起,瞬間變迷失了方向。好不容易兜兜轉轉,方纔找到出口。卻已躺在擔架之上,只說蔣丞是否受傷了,方纔爲何站着不動,足足有半個時辰之久。無奈之下只能領衆軍士做了個臨時擔架將他擡着往回走。

    蔣太賢大驚,如有雷擊,內心深處涌現出一個令人不可思議的想法,趕忙催促傳書郡守大人前來軍營。

    言語至此,蔣太賢口乾舌燥,端起桌上的茶盞一飲而盡。

    之後的事情紀源便明瞭了,曲陽風於城中奔赴軍營,這才差遣蔣太賢將他請到此處。

    只是紀源不明白,既然城主的目標是那金麟龍紋鯉,且已然探明瞭崔誠與辛二孃兩撥人皆在山中破廟,並在離山四周佈下天羅地網。當下只要守住離山各個關卡要道,領軍入山拿人即可,需要自己來做什麼?

    曲陽風見此,卻也沒有絲毫掩飾,只是提起手中茶盞輕抿一口,說道“紀先生便不要再多隱瞞了,本官雖說是一介凡人,但山中修行的高人卻也見過一二。既然先生對自己的真是身份緘口不提自有先生的道理,但此番入山兇險,便是我手下有千軍萬馬亦不敢保證此事能成,當真是潛藏的變故太深,不然也不至於打擾先生靜修。”

    紀源聽了這話,心下暗罵,這都哪跟哪呀,你們要上山抓賊成千上萬人一擁而上就是了,扯上我幹嘛。

    正腹誹着,曲陽風卻站起身來躬身作揖“懇請先生助我。”

    紀源深感無語,然而腦中急轉之下,好似又捉到了些許蛛絲馬跡,卻怎麼也捋不清。可眼前曲陽風的所作所爲又不似作僞,好像真有事需要自己幫忙。若是能幫上還好說,若真幫不上,別說先前允諾的籍冊之事,怕是今日能否走出這個營帳都難說。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不如就詐他一詐。

    細細思索之下,紀源只能強作鎮定,起身說道“曲大人莫要如此,幫忙之事不是不可以,只是在下有個疑問需要大人解答。”

    曲陽風聽了此言,面上掩藏不住的笑意,趕忙說道“先生但說無妨。”

    紀源道“你是怎麼發現我的身份的?”

    此言一出,曲陽風稍稍一愣,隨後與蔣太賢對望一眼,蔣太賢輕輕點頭。

    曲陽風深吸一口氣答道“還請先生見諒,那日先生來到郡府報信,所說之事尤爲重要,本官便藏了一份小心思,只盼先生不是那投機取巧之徒,偶然得了隻言片語的訊息前來邀功,便派人在先生所處的小院中窺探,沒曾想卻不小心見了先生的仙家手段,真是罪該萬死.......”

    曲陽風說道此處,稍有停頓,見紀源沒有說話,便繼續說道“本官作爲一郡之主,有些事情不得不防。當日得了手下來報便吩咐下去,莫要打擾先生清修。自蔣丞于歸來與我說了先前山中與柳河灣發生的事情之後,我更篤定了先生乃是世外修行高人的想法。捉山客一行爲首的郝廣爲何沒能參與圍殺而又莫名身亡,想來便是先生所爲。從一衆捉山客手下順利脫身,又怎麼能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能做到的?柳氏一族的玄妙之處顯而易見,先生又能與之相交,更得了他們手中的籍冊前來郡府又作何解釋?如此種種,不得不讓本官對先生的身份有所揣摩,還請先生恕罪。”

    話罷,再次起身躬身作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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