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他的心中卻有了些許見解。
結合過往所接觸過的所有修士,不論是人還是妖物,他本以爲九星巔峯之後就是蘊靈境的巔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先前在仙湯泉中看到那位名爲黎響之人留下來的文字,加上崔潺以武入道的研究,大體上可以對應蘊靈境與脫胎境兩種境界。但與後面的幾個境界不同,按照紀源的理解,這兩個境界的關係不像蓋樓時一樓和二樓的關係,反而像是同一層樓中.共同支撐上一層的柱子。二者相輔相成,哪一個皆能到頂,但哪一個都沒法單獨讓人突破到下一個境界。
而此時紀源關心的正是與境界息息相關之事。
“既然前人接受傳承時至少都是出神境界,還沒能成功,是不是意味着我沒有半點希望?考覈內容是什麼,煩請前輩告知,晚輩心裏也好有個底,若實在是超過晚輩修爲太多,那傳承之事不試也罷。”
紀源直言不諱,如今是騎虎難下之勢,他沒辦法過多隱忍心中的想法。
李茂略微思索,臉上泛出一絲不可察覺的難色,沉吟了片刻,只說了一句“稍等”便嗖的一下消失在原地。
紀源有些茫然,這都哪跟哪,按照玄幻修仙小說中的套路,不應該是先以某種寶物測測修行資質麼,就像丈人尺那種東西。
與此同時,他們所在的大殿之後,一間極大的書房內,李茂正坐在書桌前,桌上滿滿當當的文書稿紙。
細看之下,皆是之前接受所謂傳承之人的資料。
一號,出神境,傳承職務:執法堂。考覈內容:演武陣。結果:失敗。死亡原因:被演武陣傀儡打死。
二號,出神境,傳承職務:傳功堂。考覈內容:參悟功法。結果:失敗。死亡原因:境界不夠,心魔反噬致死。
......
七號,歸真境,傳承職務:藥堂。考覈內容:辨別藥理。結果:失敗。死亡原因:以身試藥中毒而忘。
李茂一邊整理着桌上文書,一邊回憶多年來每一個接受傳承之人的經歷,長長嘆息。
“莫不是我安排的傳承測試太難了?應該不會吧,我也就是個歸真境初期,又不擅長廝殺,這些測試皆是舉手投足間便能完成的,怎麼總鬧出人命......”
低頭沉思了一會。
“不行,我的殘魂已經撐不了幾年了,若再沒能找到傳承之人,到時候主人的這份基業可就真沒了。讓我想想該給這小子弄個什麼職務,考覈些什麼東西......”
說着,伸手往後一點,一大堆書籍從身後書架上飄到桌前,無風自動,自行翻頁。李茂的眼神變得極爲凌厲,同時觀看着所有書籍,書頁翻得極快,僅幾個呼吸便看完一本,而後又有一本補上。
饒是如此,待看完了所有書籍,已經是兩個時辰過去了。
“哎......太難了,這小子怎麼修爲如此之低,竟找不出一種合適的職務與他,主人說過,仙宮不養閒人,誰都得做事,除了他自己可以擺爛,其他人不行......”
思慮至此,李茂腦中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脫口而出。
“難不成真要叫這小子當仙宮之主?”
僅在說話之時,自己的腦袋又搖得跟撥浪鼓似的。
“不行不行,他不配......”
而後,又自顧沉思起來。
大殿中。
紀源於柳青源盤膝而坐,百無聊賴。
此時,距離李茂離開已經過了三個時辰,紀源實在想不出,一個破落到如此境地的門派能有何事需要那位前輩去打理如此之久。
柳青源卻笑着說“前輩可能拉肚子了......”
紀源白了他一眼“你見過哪位修士需要上廁所的?”
畢竟隨着修爲慢慢提升,修士們早就進入辟穀狀態,僅僅吸收天地靈氣便可以滋養肉身,無需如凡人一般進食。即便是興之所至,喝喝酒喫點配菜,也可以在打坐之事將多餘雜質通過身上的毛孔排除體外。
而虎寶的情緒也漸漸穩定下來,趴在先前李茂所坐的案前呼呼大睡。
李茂忽然出現,落在桌案之上,舉着手中小柺杖,輕輕敲打虎寶的腦袋。
“虎丫頭,起來,哈喇子淌桌上了!”
虎寶沒有動靜。
李茂大喊一聲“主人回來了!”
虎寶像是被猜了尾巴的貓一般,蹦的老高,重重落下,膝蓋着地。眼睛還沒睜開,嘴邊的口水也沒拭去。
“主人!我真的沒有睡覺!”
數息之後,沒有聽見動靜,這才擡頭,眼前正是插着腰用柺杖指着她的李茂。
虎寶嗔怒,心情有些低落。
李茂卻沒跟她多說什麼,只讓她上一邊自己玩去,而後坐回椅子上,看着已經站起身來的紀源。
“嗯哼!”
李茂清了清嗓子“你叫紀源?”
紀源點了點頭,身後女鬼有樣學樣。
“仙宮傳承有許多,包括負責管理門人的執法堂、負責傳授技藝的傳功堂、負責編撰資料的文書堂、負責打理後勤的管事堂......”
李茂將仙宮內的各個部門一一細數,問道“你可有所長之處,可以說來,本座與你安排合適的傳承試煉。”
“嗯?”紀源有些詫異,原本以爲傳承便是將整個仙宮交給他,原來只是接受其中的某一項職務。可細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勁。
一個沒有老闆的公司要員工來做什麼?
“敢問前輩,仙宮主人可還健在?”
李茂對紀源的問題感到詫異,又沒多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主人已故多年。”
“那前輩可是在爲仙宮找新的主人?”
“是,也不是!”
“何解?”
“想當年仙宮在上界也是叱吒一方的大勢力,主人所到之處,哪一個不給三分薄面,只是後來遭了那場劫難,仙宮早已不復昔年輝煌,說是完全斷絕了也不爲過。主人甚至沒有在臨死前留下任何關於需要將仙宮傳承下去的遺言。如今我所做的這一切,自然是爲報主人的大恩。想要將仙宮重建不難,但是主人又無後人存世,說白了,傳承也只是老夫一廂情願罷了。”
紀源搖了搖頭“沒聽懂。”
李茂有些着急“我不希望主人一生心血消失在這世間,可我也不想看主人的心血在他死後成了別人的囊中之物。”
紀源頭皮發麻,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思維邏輯,你丫的又想立牌坊,又想當表子......又當又立就是這麼來的吧。
“那我受這傳承何用?”
“這......”李茂語咽,又毫不避諱地說“容我想想。”
紀源不知道說什麼好,總覺得這仙宮裏接觸到的三個人腦袋都不太好用的樣子。
許久,李茂才從沉思中回過神來。
紀源滿懷期待地看着他,沒想到李茂卻說“大災之下我還能存得一絲殘魂,定時天意讓我重建仙宮,恩恩,應該是這樣的,你不能稱爲仙宮的主人,至少在我還活着的時候不行,先選個職務噹噹吧,等我這殘魂徹底散了你再自行決定如何處置仙宮吧。”
這應該是世界上最不靠譜的傳承了吧,紀源如此想着。
“爲何不讓虎......前輩當這山主,畢竟她是仙宮唯一的倖存者。”
虎寶聽了這話,突然擡起頭,看了看李茂。
李茂亦將眼光放到虎寶身上,凝視許久,表情微妙,小小的面龐上肌肉微微抽動。
許久,方纔憋出幾個字“她......還是算了吧。”
這是有多不待見?當面打臉!
虎寶卻沒生氣“不當不當,當了可沒工夫睡覺了。”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從這兩人的表現來看,紀源很難相信他們家的主人是個腦子正常的主。
不過,如此也好,至少不是那窮兇極惡之徒,暫時沒有性命之虞。
之後,言歸正傳。
紀源細細考慮了先前李茂所說的諸多職務,直接了當地問起相應的考覈內容。
結果,每一個都是兇險無比,紀源哪敢輕易答應。
“就沒有一個錢多活少可以睡到自然醒的位置麼......”
話說一半,自己腦子裏卻靈光一閃。
“前輩,虎仙子以後怎麼辦?”
李茂稍稍考慮之後,回道“自然是留在此地繼續修行,待歸真境之後再帶着仙宮回上界去,有些仇還是得報的。”
紀源聞言,喜笑顏開“晚輩不才,願替虎仙子守在仙宮門外。”
“嗯?”李茂有些詫異,他向來都沒將守山門的位置當成一個正經的職務,畢竟多少年來,山門處都是小吠守護,直至後來主人差他去辦事才找了個理由讓虎寶去那邊守着。
也罷,好過這小子在傳承試煉中也丟了性命。李茂如此想着,他向來是個自相矛盾的性子,又想找人重建山門,又覺得如果太輕易將仙宮拱手讓人心裏不舒坦,這也是之前那七位傳承之人丟了性命的根本原因。
而後,紀源開開心心地接過一方玉質小牌,其上一面寫着“開”字,一面寫着“衍幻”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