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寶冷哼一聲，腳下靈光乍現，將泥濘的地面震出一個深坑，雙腿無需借力，以氣息反震，將整個身軀彈上空中。
若游魚逆流而上，直接將如瀑的戾氣撞上天際，炸裂開來。
一時間，空中無數戾氣化爲點滴紛紛灑下，猶如漫天飛雨，血色之雨。
又一次先前飛遁，速度奇快，按照虎寶估算，此刻她所在的位置依然極爲接近頭顱眉心的靈臺所在，只要能到那裏，他便有與之一博的機會。
只不過經過多番廝殺，虎寶心中也清楚，這頭顱雖然境界跌落，不如自己，可其神魂卻依舊是歸真境界，沒有半點損耗，這不免讓虎寶覺得棘手，然而事關主人過往，不可不爲，只好硬闖。
也不知爲何，在之後的前行路上戾氣的阻礙越來越少，僅僅過了不到半個時辰，虎寶身軀一震，只覺得前方的那個靈識已經無比強大，這才停下身來，與那一點紅心遙遙相望。
“嘿嘿，小東西，你便是衍幻小兒的弟子吧，我能感應到你身上有他的氣息，可爲何如此之弱，他莫不是死了？”
紅心之處正是頭顱靈識所在，也就是修士們常說的靈臺。
此時對方幻化出一個與外邊一般無二的頭顱，唯一不同的是小了許多，而且有身體！
虎寶心潮涌動，雖說早知道對方靈識會比自己強，哪想差距卻如此之大，僅僅是遙遙相望便能感覺到威壓的存在。
強心按捺住心中澎湃，沉聲道“懇請前輩告知家師與你的關係，助他修行到底指的是什麼？”
那人面露邪笑“喲呵，看來衍幻小兒修行還真出了問題，否則門人還真沒有機會來此地見我。不過，想想也對，已經足足一千多年未來此地了，十有八九已經隕落了，對與不對？”
虎寶心絃微動，並沒有正面回答“家師遠遊未歸，無需前輩操心，前輩只需回答我的問題即可！”
那人卻搖了搖頭“這是我與你師傅的祕密，不能說。不過老夫雖然答應過他不會傷他門人，如今你既然自己送上門來，便怪不得我了！”
話罷，不等虎寶再說什麼，那人身形自遠而至，轉瞬間便來到虎寶身前。
嗡！
虎寶只覺得周身氣機凝滯，在其人的威壓下無法動彈半分。
而後那人的神魂迅速脹大，轉眼間便如房屋大小，一張血色巨口長得極大，直接將虎寶魂體吞下。
世界陡然安靜下來，獨獨留下那人。
“嗯？怎麼感覺沒有任何效用？是這小傢伙的神魂太弱了麼？”
正自顧自唸叨着，突然一陣心血來潮，大叫一聲“不好！”
猛然回頭，靈臺所在之處，虎寶傲然矗立，十指上利爪森森，高高擡起，指着腳下靈臺，沉聲道“說！不然就毀了你的靈臺！”
修行者皆知，靈臺乃是神魂於肉身之內的棲身之所，通常在眉心之處，若靈臺毀了，那神魂便無處可去，這身軀便算毀了。
“小賊敢爾！”那人破口大罵，身形消失在原地，再次出現時已經到了靈臺一側。
虎寶哪有半分遲疑，利爪重重落下，靈臺在爪尖觸及的瞬間便如紙糊一般悄然碎裂。
龍有逆鱗，觸之即怒。
以那人的修爲，即便肉身被分爲碎片，只要神魂不滅，若有機會將身體重新拼湊起來，無非就是損失些修爲，大道還是有望的。
可如今靈臺被毀，他原本引以爲傲的肉身再也沒法用了，這如何能讓他不怒。
滔天怒火降臨時，虎寶再也沒能撐住威壓，雙膝跪地，雙手苦苦支撐。
而這才只是開始，那人目眥欲裂，咬着牙說道“我要讓你的神魂在我的精神世界裏受盡煎熬，前年萬年，再讓你親眼看着你衍幻仙宮門人一個個死在你面前！”
話音落時，虎寶如墜冰窟，意識漸漸模糊起來。
嗡！
又一聲悶響敲在虎寶心頭，心中突然清明起來。
雙眼睜開時，一道道血色長鞭迎頭抽下。
虎寶想躲，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被無數猩紅戾氣所化的繩索纏繞，不論如何掙扎皆無法動彈半點。
“啊！”
淒厲慘叫震天破地。
一股股熱流從頭上淌下，將虎寶眼前所見皆染成紅色。
透過血水，一條黑色小犬匍匐在地，被身邊之人拳打腳踢。
初時還昂首狂吠，在一陣陣毒打之後，聲音慢慢變小，身軀微微起伏，氣息越來越弱。
“小吠！快起來，跑啊！跑啊！”
虎寶歇斯底里，小吠卻不再動彈，彌留之際，空洞無神的雙眸直視虎寶，口中輕吐着“虎寶，你爲什麼要害我！”
淚水與血水混在一起，眼前一切慢慢模糊，俄頃，又恢復清明。這次，眼前出現的是鶴靈。
黑白相間的羽毛，雙翅展開極有光澤，與空中翱翔，甚是歡喜。
而下一秒，鶴靈低頭，側着腦袋，問背上的虎寶“妹妹，你看看，我的影子呢？”
虎寶循聲向下望去，地上只有自己盤膝而坐的影子，憑空飛翔。
“姐姐，別看......”
再看鶴靈時，其人身上的羽毛紛紛掉落，血肉慢慢枯萎，長長的脖頸緩緩轉了過來，直視虎寶。
“妹妹，我是不是死了啊？”
話畢，翅膀不再扇動，兩人急墜。
虎寶焦急吶喊“姐姐，不是的，你沒死，你沒死......”
話未盡，鶴靈已然成了齏粉，虎寶試圖伸手去接，卻沒能接住一絲一毫，所有與鶴靈相關的東西皆隨風飄散。
下落之速越來越快，不論虎寶如何嘗試，自己就像回到幼年時一般，沒有半點靈氣在身。
“罷了，罷了，就如此吧......”
虎寶輕念，正要閉上雙眼，卻見一個極爲熟悉的面龐出現在眼前。
“傻丫頭，別怕，爲師在這。”
說着，主人伸出手撫摸虎寶的小腦袋。
虎寶心中的背上與憤恨如決堤之水噴涌出來，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
將頭埋在主人胸口，許久，微微顫動着身軀，不斷抽泣。
感受着主人帶來的溫暖，神色恍惚，突然覺得，好累，要睡過去了。
然而，頭上的撫摸突然停止，隨後只覺得頭上有無數暖流順着腦袋往下流淌。
“主人！”
虎寶呢喃着擡頭。
此時寂靜，虎寶發現，自己已經哭不出聲了。
在她眼前，主人的身軀依舊偉岸，只是頭顱卻不翼而飛。
哀大莫過於心死，心神崩潰也只在瞬間。
先前所經歷過的每一幕皆不斷在虎寶精神世界裏反覆上演，直至心絃不再動彈......
已經不再巨大的頭顱內，靈臺破碎處，虎寶癱倒在地，身前之人一隻手握在虎寶的頭顱之上，一遍遍在虎寶腦中製造幻境，面無表情。
猛然間，一個不詳的預感涌上心頭。
“放開她！”
那人循聲望去，眉頭緊皺，來者竟是先前所見的那個年輕人......背上的魂體！
“你是何人？鬼物？嗯......又不像！與此人是何關係？”
那人自問自答，對方卻不回覆。
“放開她，不然你這神魂連奪舍的機會都沒有！”
“哼，你......”
話未出口，那人普通一聲跪倒在地。
“怎麼可能！你是何種境界，神魂竟如此強大！”
依舊沒有任何回答，魂體僅僅向前一步，那人的四肢便再也沒能撐住，身軀重重砸進地面，陷入極多，唯獨一顆腦袋輕輕擡起，以眼角餘光查看來者。
無名魂體繞過那人，伸手在虎寶眉心一點，虎寶面上痛苦之色轉瞬消失，雖未轉醒，臉色卻已慢慢緩和起來。
而後，又走到被她鎮壓的那人身邊，如法炮製，將自己的手掌摁在其人頭上，閉目感應。
“啊！！！不要......救命啊......求求你，放過我吧......衍幻小兒，你不得好死......不不不！別將我分屍，我還想活......”
那人神志已亂，滿口胡言，這一幕足足持續了幾個時辰，魂體方纔將手收回。地上那人早沒了半點神魂波動，已然是身形俱滅的下場。
“原來是這樣......”
魂體若有所思，好像從那人身上查探到了什麼祕密。
......
待紀源再見女鬼之時，總感覺對方好像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變化，卻又無從說起。
而女鬼依舊一言不發，回到紀源身後。
紀源對此習以爲常，他可沒有奢望過這女鬼，又或說虎寶的影子能夠脫離這種奇怪的狀態，只好默認下來。
“虎寶呢？神魂出事了？”
紀源見虎寶還未轉醒，朝身後女鬼問了一句。
“我叫紀源......”
紀源點了點頭，柳青源趕忙詢問狀況。
紀源道“他們兩人合力將那頭顱內的神魂給滅殺了，虎寶受了些傷，估計得休養一段時間。”
柳青源張大着嘴，這麼兇殘！看來以後不能輕易招惹這兩個娘們了。
正暗自思慮着，察覺到一道極爲凌厲是眼神，柳青源趕忙止住心中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