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遊山客 >第34章 萬獸齊鳴
    風澤杳壓抑着逐漸粗重的喘氣,五指緊緊摳在堅硬的龍鱗上,額上已經凝出了密集的細汗:“……無事。取淨火吧。”

    問觴看他努力壓制的樣子,心中擔憂,不覺又朝他走了兩步,風澤杳猛地一個痙攣,朝一旁踉蹌地挪了幾分,竟然帶了幾分慌亂:“別過來!”

    問觴連忙停住:“好,我不過去。你告訴我怎麼才能幫到你?”

    風澤杳咬緊牙關,握住匕首的那隻手青筋暴起,不住顫抖着。須臾,深深喘了一口氣,緩慢而沉重地開口道:“我沒事。先取淨火,再晚就制不住它了。”

    問觴不敢刺激他,只好連聲應着,繞過他將手掌覆在了龍的眉心處。

    離了近看,火龍一雙赤紅的眼珠滲人又兇狠,目不轉睛地瞪着她看,裏頭的一簇盛火正熊熊燃燒着,似乎要將她牢牢吸進去。問觴遵循眼不見爲淨,閉上了眼睛低聲道:“阿彌陀佛,我不信佛,但你這倆眼珠子太嚇人了,會做噩夢……把琉璃淨火吐出來吧。”

    火龍惡狠狠地瞪着她,不爲所動。

    問觴眼睛睜開一條縫,見它眼神更加兇狠了,從善如流地把雙眼閉得更緊了,匕首已握在手裏:“你若不願,那我只好動刑了。我看不見,逮到哪兒刺哪兒。還是不願意?好吧,那我第一刀——”鋒利的匕首尖端閃過一抹奪命的亮光,直挺挺地對準了龍眼珠子的聚焦點,“就往這兒刺!”

    問觴高擡猛落,尖銳鋒利的匕首在火龍眼裏從一個小光點逐漸佔據了整個龍瞳,火龍感覺到視線被一陣圓弧形的白光佔滿,如離弦之箭一般直搗而來!!

    龍嘯無謂地奪嗓而出,宛如喪家犬最後的哀鳴——

    問觴的刀堪堪停留在龍眼的最後一分處,沒有刺入,卻勝似搗爛。

    “拿來吧。”

    她凝視着火龍,火龍一邊眼睛被白光閃地睜不開,另一邊眼睛裏卻映出了遠比這刀鋒寒徹百倍的神情。它脖子一縮,後蹬爪哆哆嗦嗦地一伸,一縷淨火從龍嘴裏吐出,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嬰兒一般,懵懵懂懂晃晃悠悠地漂浮到半空中。

    問觴伸手虛空一撈,淨火就乖乖躺在她的手心裏了。她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空瓶,把淨火放了進去,處理完後將視線轉回火龍,嗓音冷淡道:“若還想活命,就回你岩漿老家去。”

    我能殺你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

    火龍對上她寒意徹骨的雙眼,實打實打了個哆嗦,委委屈屈地沉下了岩漿,獨自舔舐傷口去了。

    風澤杳已拔回短刀,腳步趔趄地摔倒在地面上,蜷縮着不斷打着顫。問觴不知他究竟傷到了哪裏,又不能靠近,只能焦灼地遠遠看着。

    她看着風澤杳難受到滿頭細汗的模樣,自己卻無能爲力,什麼忙也幫不上。去給他運功行不行?可是他又不讓自己靠近。是龍血上有毒嗎?他中毒深不深?可也沒聽說過毒龍血。他那麼能忍的人怎麼會難受成這樣,該有多痛啊。他現在究竟怎麼樣了??

    問觴煩躁地來回踱步,眉頭緊鎖着盯着蜷縮成一團的風澤杳,焦急之下,不禁有些明白他當時的心情了。

    他一定也是看着她衝鋒陷陣,卻深陷泥潭,自己卻無力相助。

    所以那時才那麼惱怒,卻只能徵詢地問一句行嗎。

    心上像被一根小針戳了一下,密密麻麻地感到疼了。

    還沒疼完,就見風澤杳抓起被胡亂扔在一旁的短刀,擡手就要刺下!

    問觴心跳一滯,什麼不要過來啊的全都拋之腦後,飛奔過來奪走了他的短刀,擡腿移位轉移到他的身後,把他身體拉起扶正,一掌拍在風澤杳後心處,源源不斷地傳送着靈力。

    風澤杳唔一聲,全身抽搐了起來。

    問觴低聲道:“忍耐一下,很快就會好……不許用刀。”

    一股灼熱的氣息從他後背傳來,問觴甚至感到燙手,匪夷所思間,面前的人猛地轉身抓住了她的手。

    風澤杳一隻手抓住她的手,另一隻手伸出,似乎是想去撫摸她的臉頰。問觴屏息,風澤杳眉間隱忍痛苦,手指堪堪停在距離她眉眼一尺處,全身僵住,好像在努力剋制着自己的動作。

    問觴看不清他眼底的感情,像是火熱,又像是隱忍,像是劫後逢生的瘋狂喜悅,又像是壓抑數年的痛苦眷戀……看到後來,她什麼也讀不出了,只感覺他眼裏燃燒着熊熊的烈火,時而堅定瘋狂,時而渙散抗拒。

    忍耐半晌,風澤杳咬牙切齒道:“……你走。”

    問觴放鬆下來,端端正正地坐在他面前,抓住他伸來又撤不回的手,放在自己半邊臉頰上,看着他模糊不清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走。”

    風澤杳覆在她面頰上的手猛得一顫,像是被滾燙的沸水燙了一下,急急忙忙要退開。問觴緊緊覆住他的手,讓他紋絲不得動,緩緩道:“遲了。”

    “你想做什麼便做,不用剋制着。只要你手上沒有荼毒,不會把我弄毀容,怎麼摸都可以。”問觴看着他渙散的紫眸,溫聲道,“我沒關係的。”

    風澤杳像是渾身沒有了力氣,向前微微一傾,問觴順勢接住他,手在他背後輕拍着順毛,溫和的嗓音在他耳邊輕聲道:“沒關係的。”

    風澤杳渾身一僵,一股熱血直衝腦門。

    隨即,他感到懷裏這個人的身體正極速地降溫。他渾身燥熱,又因身處岩漿溶洞之間,根本難以排解。此時懷裏有一個冰冰涼涼的生物正緊緊纏繞着他,努力幫他降下溫,不覺就往她身上靠去。

    風澤杳一閉眼,腦海裏就一片空白了,他本能地朝這個寒氣四溢的物體靠近、鎖緊。問觴快被他勒得喘不過氣了,起初他貼過來的時候,乾燥的嘴脣蹭在她裸露的脖頸上,她還能清晰地感受到,現在她四肢被鎖緊,胸膛已喘不過氣,何況封住了二脈使血液流轉變慢強迫自己降溫,已是被凍得嘴脣發紫,在這緊繃之下,她感覺自己要被勒成幹了。

    恍惚間,她聽見身前這個人沙啞着嗓音喃喃自語道:“對不起……對不起……”

    她艱難地舉起手,撫摸了一下他的頭髮:“不礙事。”

    風澤杳緩過神來鬆開她時,問觴哐噹一聲倒在了地上。

    她微微閉上雙眼,發烏的嘴脣顫抖了兩下,緩慢道:“讓我緩一下。”

    風澤杳神色一凝,伸手探她的脈搏,發現她把自己的兩脈封住,血管不通,血液凝滯,僞裝成了一個活死人,使周身迅速冷卻,這才幫他降了溫。

    問觴解開兩脈,體內的靈力和血液像禁牢裏被關押數年的死囚重見廣闊的天地一般,瘋狂肆意地涌動起來。全身經脈在這一時刻通暢無比,靈力遊走全身。可強行束縛這麼久,靈力遊走得衝動暴烈,血管和經脈一時間難以承受這樣的暴動,甚至要包裹不住這迅疾涌動着的澎湃之氣,霎時間緊緊地繃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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