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殘忍不殘忍?我爹孃在大火裏活活被燒死不殘忍!?我小兒剛生下來就被餓死不殘忍!?”
“不僅是大夏,普天之下所有的百姓都慘遭毒手,那麼多條亡魂死於非命無處申冤,難道不殘忍嗎!?”
“那麼要是不忍心動手就讓我們來!讓我們燒死她!”
激動的叫罵此起彼伏。司刻懸也不阻止,轉頭朝江南淵惋惜道:“你看,並非是我們仙門手法狠絕,實在是你臭名昭著,落得個口誅筆伐人人喊打的境地,怨不得旁人。”
他揮一揮手示意,臺邊一左一右兩個大喊“咣噹”敲了一聲響鼓。
刑罰開始!嘉厝起身舉起法杖,往地上狠狠一杵,江南淵頓時感到有一股電流順着骨髓蔓延上來。嘉厝厲聲喝道:“江南淵,你可認罰!”
江南淵嘆了口氣,氣若游絲:“認什麼?”
“你年少時不知天高地厚,救魔頭於水深火熱之中,造成彌天大錯,害得無數生靈顛沛失所,四海八荒惶惶度日,這是其一!
“你死不悔改,毫無歉疚之心,不僅叛逃詐死,還以怨報德傷及同門,這是其二!
“你違背仙門道義,助紂爲虐與虎謀皮,與魔頭行盡苟且之事,傷風敗俗無恥之尤,這是其三!
“樁樁件件,無從辯駁!你可認罪!?”
語氣之頓挫、情緒之激烈可想而知有多氣憤,江南淵聽着聽着居然覺得他說得也有些道理,好像她的確是這樣遭人詬病。點點頭道:“認。”
在場之人皆是一頓,不料她居然這樣服氣。嘉厝皺起眉,謹慎道:“你可有旁的話要說?”
江南淵如實道:“說不動。”
能說什麼呢?說嫁給嚴焰是情非得已,是爲了護衆生周全?還是說自己壓根不知道自己命那麼大居然從懸崖上摔下來居然沒死成?沒死成就算了居然還被人檢舉了?
她聽過太多的咒罵,不難料這些話說出來又該面臨着什麼。無非是虛情假意、裝模作樣、見風使舵云云,再難聽點估計還要罵些不要臉之類。
她豈非不想活命,只不過眼下被綁在柱子上毫無還手之力的人是她,身陷囹圄無人祈憐的人也是她。四遭都是洪水猛獸,她早就插翅難逃,活到這份上也是夠可悲的,也懶得掙扎了。只不過面對着眼前這一羣憤怒的人潮和斥責,腦海裏又突然蹦出今年除夕之夜風澤杳在她破舊的屋門前對她說的那句話。
你不要認。
恍惚中她惋惜地想,大婚前夕他來找她那一回,竟成了他倆最後一面。可惜她那日出言不遜,很是傷他的心,估計早已經對她失望透頂了。
觀蒼山的人還沒到場,不知是不是在城外就被其他世家攔截了。想來也是,這樣的大事仙門肯定是要攔着蒼鶴的,誰人不知觀蒼山大宗主是非不分護短至極,來了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
阿滿他們自那之後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他們都受了很嚴重的傷,如今生死未卜,說來也都怨她。
司刻懸凝視着她,半晌冷嗤一聲:“你又想耍什麼花招?”
江南淵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走了,深知還有非人的酷刑在等着她,疲憊到懶得應了。心道反抗要說我冥頑不靈劣性難琢,乖乖受着又說我耍花招,她都已經是他們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魚肉了,還能翻起什麼樣的風浪?實在是難伺候。
說完,兩個大漢就擡着一個大水缸上來,江南淵正想着什麼叫淨面,是不是就是洗臉時,就一頭摁進了水缸裏。
她絲毫沒有準備,何況本就身有重傷呼吸不暢,這一下去頓時大腦空白。
洶涌的水從四面八方壓迫過來,她漸漸地呼吸不上來了,整個耳膜都在充血,整個腦子猛地燒起來。窒息的感覺將她整個人包圍住,她痛苦無比地想找回一點新鮮空氣,可惜兩隻大手死死摁在她的後腦上,硬生生剋制住她想擡頭呼吸的動作。
水涌進鼻腔裏、喉嚨裏、耳朵裏,她嗆了好幾口水,痛苦地咳嗽起來,腦袋缺氧到快要爆炸。水腥味順着鼻腔口腔涌進肺裏,她感覺喉嚨在燒,肺也在燒,整個要被撕裂開一樣。她奮力掙扎起來,不料卻被人摁得更深,一口水還沒嗆出去又吸進肺裏,她感到聲帶周圍的肌肉收縮痙攣起來,肺好像被撕裂開了一樣火辣辣的。耳邊就連咕嘟咕嘟的水聲都沒有了,迎接她的是一片死寂。
就在她以爲要這樣溺死在裏面的時候,突然又被人拽住頭髮往外一拉。新鮮的空氣撲面而來,她口鼻充血地昂起頭,還沒來得及呼吸就再一次被摁進了水裏!
這分明是要折磨死她!
她痛苦地掙扎着,可惜全身都被捆綁在柱子上一動不能動,再一次清晰地感覺到身前那兩人把她的頭一寸一寸摁進缸底,任由她在水裏咳得撕心裂肺。然後在她快要不行的時候再一次拉上來,再摁進去!
就這樣來來回回幾次,她感覺估計就要死在這第一關時,終於被叫了停。
江南淵被從水裏撈起來的時候,整個腦子嗡嗡作響,什麼也聽不見看不見,感覺血壓全部衝上腦門,就快要爆裂出來。她喉嚨嘶啞地咳着,一口一口從胃裏往外返水,返到最後耳朵鼻子都開始滲血,衣襟上頓時潮溼殷紅一片。
弒神臺底下寂靜一片。有人眼冒綠光興奮愉悅,有人不忍直視已經動了惻隱之心。
梅宗本來坐在最旁邊一言不發,看到這裏忍不住問了一句:“嘉老太爺,還有嗎?”
嘉厝道:“這才第一項而已。梅大家長可有話說?”
梅宗擦擦汗:“呃……沒,沒有。”
江南淵咳了半天,咳得肝膽俱裂,劇烈地喘着氣,虛弱地望向一衆仙門,眸光甚淺。
司刻懸鷹鉤一樣的目光牢牢盯着她,像是看破她心中所想一樣陰寒地笑起來:“還早呢。你這叛徒,我們可不會讓你這麼容易死。”
江南淵胸悶氣短,瞥了他一眼,緩緩閉上眼睛。
嘉厝摸着鬍鬚:“這第二項刑罰,叫懺悔。上魂釘來!”
一衆仙門修士頓時變了臉色。
嘉厝繼續道:“這魂釘的用意,是要叫你牢牢記住自己的每一樁罪過。你犯下幾樁錯事,就要扎幾顆魂釘,作爲恥辱的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