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都說了是臭魚爛蝦了。”沈長白輕鬆轉身，看向付雲生。他對視上付雲生的眼神，發現付雲生眼神從放鬆到緊張。他轉身。
一隊披着鎧甲的兵卒走上前來，依次列開。一個皮甲青年按着軍刀走上前：“聽聞此處有人鬧事，本將特來查看。就是你們二人鬧事？來人，把受傷者拉下去。這二人拖去，執行軍法！”
“且慢！”一道女子聲音響起，“秦將軍，這些人也只是一些無礙的小傷。能否賣我一個面子饒過二人？”
“遊知松？”沈長白看着趕來的女子，她穿着鎧甲，有些陌生了。
那青年擺擺手：“遊將軍，你可知道，你未來是要接替我的位置。軍無紀，你知道是什麼後果吧？”
“我知道。”遊知松面不改色，“但是此人與我，干係重大。”
“秦將軍，我覺得應該讓這二人將功補過。正巧他們武藝高強，就讓他們擔任矛頭吧。”沈秋童姍姍來遲。
“這樣也好。”青年深深看了一眼遊知松，轉身離開，“不過沈司監，下次可別做好人了。”
等那青年離去，沈長白眯起眼睛：“這傢伙誰啊？還有，這羣人是怎麼回事？”
“那人可是你們說的天下好漢之一，秦少安。”沈秋童悠悠然道，“讓你們待在這，是我本想讓你們率頭衝鋒，畢竟這波江湖人實力比不上那些高手名宿，卻又能夠登堂入室。你們兩個，剛好起帶頭作用。”
“那遊知松你又爲何在這？”沈長白道。
遊知松翻了翻白眼：“沈木頭，你是真能惹事啊！”
沈秋童代爲回答：“遊知松是朝廷那邊安排的，未來接替秦少安。不然你以爲，我上次能在谷城輕易將欽天監密報給她？走了，安分些。”
遊知松拉起沈長白的手：“過來，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沈長白一臉莫名其妙的看着身後擠眉弄眼的付雲生，跟着遊知松進入一片樹林。
“你想說什麼，至於跑到這裏來嗎？”沈長白不解道。
遊知松則是關心道：“你穿這麼少，冷不冷？要不要我去給你找一件衣服來？”
“不用，有事說事。”
遊知松坐在一個土堆上，手撐着膝蓋上託着下巴：“沈秋童和我說了，李英英成了那山上之人。你怎麼辦？”
“什麼我怎麼辦？”沈長白不解道，他四下看了一眼，就只有遊知松屁股下的那一個土堆，於是他坐在了她身邊。
“李英英修仙去了，你見不到她了，也沒法和她白頭偕老了。你不難過嗎？”遊知松說道。
“難過個屁啊！那是她李英英的機緣，我還爲她高興呢。”沈長白笑道。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到底想說什麼？”
兩人同時開口。
遊知松轉頭看着沈長白，沈長白感受到她的目光，也扭頭看去。二人四目相對起來。
“當初我害你在那麼多人面前顏面掃地，你恨不恨我？”遊知鬆開口道。
“回答我。”遊知松拉住沈長白的手。
沈長白目光閃爍，抽出手站起身：“你不適合穿着鐵甲。”
遊知松輕聲哦了一聲，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走了。”沈長白邁開步子，在走出去幾步後，他頓了頓腳步，“我從沒有恨過任何人。從前，現在，我相信未來我也不會恨別人。”
看着離去的沈長白，遊知松終於擡起頭，她滿面淚痕。
她是在什麼時候第一次看見沈長白的呢？好像是在三年前吧，一副稚氣未脫的模樣，站在房子外面，不喫不喝，一口一句“求醫仙救命。”
師父醫術精湛，慕名而來的人很多，每天都有。但是，她卻很少看見師父出手救人。
沈長白就是很少的之一。師父答應出手，代價是沈長白爲自己整理書架三個月。沈長白答應了，“他一定是不知道師父的書架有多大。”
師父的書架很大，大到三四個沈長白疊在一起都沒有它高。就連師父也得花上十多步才能從這邊走到那邊。而且，書架不止一個。
在她練武間隙，她會跑去看沈長白。有時候沈長白是踮起腳放書，有時候是踩在凳子上，也有時候是坐在地上，垂首看書。
她常常問師父，這沈長白是什麼來頭，他要救誰？
師父都是笑而不語。
直到那天，她厭倦了在邊城長時間面對黃沙的日子，她告訴師父：“我要出去，我要去找我哥哥了。”
她曾經無數次提起這句話，師父總是摸摸自己腦袋，自己就作罷了，因爲自己是在耍着小脾氣。可這次不一樣，這一次，自己真的想出去。
她問了沈長白想要救的人，是一個名叫李英英的姑娘，據說剛成爲花魁。她想去看看，什麼樣的姑娘，能讓這個佩戴着長劍的，不愛說話的，笑起來很好看的少年爲之付出。
師父說道：“外面的江湖危險的很，這樣吧，你要是能贏過長白，我就讓你出去。”
被喊出來的沈長白有些疑惑，這是他整理書架這麼久以來，第一次要求出門，平日他都是帶着書架那裏。
當着那麼多前來求助的江湖客面前，她握着長槍：“沈木頭，師父說了，只要我勝過你，我就能去闖蕩江湖了！”也就能去看看你喜歡的那個姑娘了。
沈長白點點頭問道：“你很想去嗎？”
這麼多年過去了，她想起這句話，她就忍不住打個寒噤。那天，太陽很大，沈木頭以一種很狼狽的姿勢，被自己踩在腳下，當着那麼多人的面。
遊知松眼淚溢出：“沈木頭，我現在想起來，我是真的傻啊！你一個名聲在外的劍客，怎麼可能被自己打倒啊？你那天，連劍都沒用……”
她走到哪，哪就有人讚歎她：“那可是連木劍沈長白都能打敗的人，厲害厲害！”只有她自己知道，時至今日，那些話都在刺痛自己的心。自己，把自己喜愛的少年踩在腳下，另其尊嚴散落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