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今兒又是慣常要去給鈕祜祿皇后請安的日子。

    雲佩位置仍舊在後頭,前面的人也注意不到她,她一邊豎着耳朵聽她們說話,一邊給雲秀塞桌上的點心。雲秀看到桌上的月餅的時候,才遲疑地意識到——到了中秋了?

    最開始宮裏頭本來是不過中秋節,是到了世祖年間,滿漢文化開始融合了,宮裏頭才正式過起中秋節。雲秀才到宮裏幾個月,自然不知道宮裏頭是如何過節的。

    上頭端坐着的鈕祜祿皇后臉色淡淡的:“皇上有意要舉辦家宴,貴人以上的位分可以參加,其餘人在自己宮裏頭小聚就是了。”

    聽了這話,庶妃們就有些不高興。她們一年四季都只能悶在屋子裏頭,也就藉着節日才能出來散散心,本身就沒了皇上的寵愛,如今連門也不讓出,那還有什麼意思。只是這話她們是不敢當着皇后的面講的,心裏有沒有埋怨就是她們自個兒的事兒了。

    佟貴妃是一向喜歡和鈕祜祿皇后對着幹的,這會兒看着庶妃們不滿的臉色,頓時就說:“宮裏頭如今也沒幾個人呢,她們難得見皇上的面,家宴是唯一的機會了,倒不如讓她們也參加,好歹熱鬧些。”

    聽了這話,僖嬪的白眼差點翻到天上去。就你會做好人!

    鈕祜祿皇后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在座的嬪妃們都知道佟貴妃什麼樣的性子,她和皇上是表兄妹,從小就有深厚情分,如今要和許多女人分一個男人,能大度到哪裏去?說這話就是故意氣鈕祜祿皇后罷了。

    這讓皇后臉上多少很沒面子。

    安嬪聞聲便道:“貴妃娘娘說得輕巧,家宴都是皇后娘娘操勞,娘娘身體不好,多加那麼多人,要安排的東西可多着呢,豈不是費神?”

    佟貴妃哦一聲:“忙不過來?宮裏頭這麼多姐妹,尤其安嬪你,想必很樂意替皇后分擔的吧?”

    安嬪:“……娘娘慎言!”

    佟貴妃哼一聲:“看來娘娘做不了主,也決定不下來,那我去問表哥,看看他許不許。”說完她就走人了,臨走前很是敷衍地福禮。

    剩下幾位嬪妃面面相覷,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些什麼。鈕祜祿皇后看着沒什麼表情,雲秀卻看出來,她臉色更白了些:“行了,今兒就到這吧。”她率先離開。

    布貴人和張氏到了雲佩這邊:“佟貴妃如今真是……”越發囂張了。安嬪也是,沒事摻和皇后和貴妃之間的事情做什麼?

    雲佩看出她們心裏想說的話,反倒勸她們:“咱們還是少議論些,家宴能不能去沒關係,要是去不了,咱們幾個小聚一下也不錯。”安嬪家世顯赫,又是滿洲勳貴人家,天然地親近鈕祜祿皇后。

    雲秀跟在她們後面,心裏想着,聽說康熙的第二任皇后也是早亡,看如今鈕祜祿皇后的樣子,也不知道能撐上幾年呢。

    回了承乾宮,安安心心用完了早午膳。讓人意外的是,今兒康熙還是翻的雲佩的牌子。且這回是到乾清宮去。

    雲秀陪着雲佩去了乾清宮,雲佩進了內殿,雲秀就站在外頭。內殿裏,雲佩一進去就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藥味兒。她有點驚訝:“皇上病了?”

    康熙正倚在榻上假寐,聽見她說話就睜開眼:“沒有。”

    那怎麼一股藥味兒呢?雲佩奇怪,可也知道自己不該問。結果康熙解除了她的疑惑:“是皇后病了。”纔剛太醫過來給他看皇后的脈案,他懂醫術,也看了不少的醫書,就和太醫一塊兒研究了皇后喫的藥。

    雲佩倒是有點可憐鈕祜祿皇后了。她本身身體就差,到如今也才當了幾個月的皇后,認真按照冊封時間算起來,也才一個月,可就這一個月,就像是把皇后整個人的精氣神掏空了一樣。

    她是康熙十四年進的宮,佟佳貴妃一進宮她就被分去伺候了,對鈕祜祿皇后自然也是熟悉的。才進宮的時候,鈕祜祿皇后也是個愛笑的姑娘,雖然看着瘦些,卻至少是健康的。結果開了年,從入主坤寧宮以後,她的身體就日漸虛弱下來了。

    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宮裏的陰私太多,她不敢細想。只能悄悄地去看康熙的臉色。

    康熙心裏自然也是不好受的。可他要強,不會在後宮面前展現出來。只是問起雲佩:“在宮裏可還習慣?”

    雲佩都進宮兩年了,還能不習慣?但她也不會反駁,只說:“奴才習慣。從前在佟主子跟前伺候,主子就很和善,如今又有皇上寵愛,再好不過了。”

    康熙便說:“這樣就好。”

    兩個人又沒什麼話說了,好在很快就到了用晚膳的時候,佔住了嘴也就不用說話了。

    到了夜裏,雲佩失神地躺在牀上,身上都是濡溼的汗液,靠在康熙懷裏,她久久回不過神。然後就聽見康熙問她:“中秋家宴,你想不想去?”

    雲佩沒反應過來,康熙又問了一遍,還說:“到時候太皇太后和太后也去,朕叫人昇平署準備了摺子戲,你想不想看?”

    雲佩說想。

    宮裏頭實在是太寂寞了,她纔在宮裏呆了兩年,就已經覺得沉悶。從前跟在佟貴妃身邊,倒也能看兩場戲,算是無聊宮闈生活裏的唯一趣味。可她如今成了宮嬪,位分又低,連摺子戲也沒法看了。

    這倒也罷了,她能耐得住寂寞,可她惦記着雲秀。

    雲秀從小就是個愛玩的性子,將她拘在家裏半個月就能把她憋壞了,撒着嬌地想出去,如今從她進宮也得有快半年了,一直悶在宮裏,整日裏只能陪她說說話,不然就是做女紅或者去御膳房逛一逛。雲秀從來沒抱怨過,可雲佩總覺得她會煩悶無聊。

    所以,她去不了家宴其實沒什麼關係的,但是她想去。

    雲秀還沒看過宮裏頭的戲呢。

    聽見她的回答,康熙沉思了一下,說:“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

    雲佩愣了一下。她沒想到康熙會同意她去。她微微擡頭看向康熙。

    康熙也低頭看她:“怎麼一臉意外?”這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難不成他就是這麼不近人情的人?

    雲佩立馬搖頭:“沒有!”下一秒,她就又被重新摁在軟枕上。

    “你撒謊。”康熙整個人壓下,“朕要治你欺君之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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