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起身,也對芸嬤嬤回了一個禮,便再次坐回牀邊,雙手握住蘇瑾冰涼的手,柔聲安慰道,“小姐別怕,我、沐春、還有芸嬤嬤都是隨着您一同嫁進王府的,我們說什麼都定會護着您的。”
蘇瑾怔住。眼前這個叫沐雪的女人,看着也過不去二十歲,可她說話辦事的氣勢卻十分成熟老練。反觀自己,已然快三十歲的人了,竟不敵她半分的穩重,不然那夜也不會有勇無謀、莽撞前去,還白白丟了自己一條性命。也不知現實世界裏自己的父母得知自己遇害的消息,會有多難過。
就在此時,門簾又被掀開了,剛剛那兩個嘰嘰喳喳的小姑娘又回來了,她們一人端着一份盅,一人端着幾盤點心,嘻嘻哈哈地笑着,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屋內的緊張氣氛。
屋內的沐雪和芸嬤嬤也十分默契,都閉口不言。沐雪照舊給蘇瑾輕輕擦拭着臉龐和手臂,芸嬤嬤則繼續擺弄起窗前的花草。
待明卉明霏將血燕粥備好,沐雪攙扶着蘇瑾來到臥房內的雕花木桌旁坐下,並奉上一碗熱氣騰騰的粥。
上好的血燕與晶瑩剔透的小站稻粳米一起小火慢燉好幾個時辰,看着就令人垂涎欲滴。蘇瑾忍不住端起玉碗,用小勺輕輕攪動着碗中的血燕粥。
站在一旁的明卉和明霏還是嘰嘰喳喳地絮叨個不停。
“沐雪姐姐一早就安排我們燉上了,如今正好入味。”
“王妃快嚐嚐。”
“還有這小點心,膳房今日做了許多花樣不同的新點心,我挑着樣子好看的拿來,給您嚐個新鮮。”
蘇瑾舉起小勺,嚐了一口血燕粥,果然入口溫潤清甜,果然是個好東西。想了想自己平日喫的外賣和泡麪……過得真的是糙啊。
耳邊隱隱約約傳來喧鬧的聲音,還有隱約可辨的鼓樂之聲,蘇瑾停下進食的動作,四處張望了一下。
屋內其他人都看出了她的疑惑,明霏和明卉兩個丫頭面面相覷,都不再說話。一旁的沐雪笑了起來,“定是府內人知道小姐您醒了,都很是開心呢。”
哦,原來王妃的待遇這麼好呢。蘇瑾輕輕點點頭,繼續喫起小點心和粥。
明霏和明卉也恢復了聒噪,繼續在一旁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蘇瑾被她們逗得也笑了起來。
突然,芸嬤嬤推開窗戶,一束陽光帶着一縷鮮紅照射下來,蘇瑾順勢擡頭查看,就看見窗外長廊上張燈結綵,掛滿了紅燈籠和紅綢緞,一派喜氣祥和之兆。
這麼多的紅燈籠和紅綢緞,像極了古裝電視劇裏大戶人家娶親的樣子,蘇瑾看着屋外,輕聲問道,“王府裏是娶新娘子嗎,還是要嫁女兒,怎麼掛了那麼多彩帶?”
“咚!”端着血燕粥的明霏一個沒拿穩,整個粥盅連同盛粥的玉勺一齊硬生生砸在桌上,鮮紅的粥印滿人們的眼簾,如同此刻屋外猩紅的綵綢,令人心中一驚。
蘇瑾也愣住了,她萬萬沒有想到,原本自己的一句無心之言,竟如一聲驚雷,震得屋內衆人都變了臉色,芸嬤嬤趕緊合上窗戶,像是個犯了錯的孩子般垂下了頭,明霏和明卉手忙腳亂地收拾着桌上的殘渣,大家都低垂着頭,默不作聲,甚至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發出一點動靜,讓別人注意到自己。這樣子倒像是蘇瑾當老師時在課堂上提問時,臺下學生的反應。
蘇瑾更是尷尬得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心想是不是自己又說錯了什麼,難不成今天是自己出嫁?自己不已經是王妃了麼?王妃再嫁人?
過了良久,那個叫明卉的小丫頭還是沒忍住,小聲說道,“王妃,今日殿下納側妃。”
此言一出,沐雪果不其然地狠狠瞪了她一眼,但並沒有再出言責怪,只是衝着她們揮了揮手,“王妃剛醒,身體虛弱,還要多休息,都圍在屋裏,難免打擾,你們都退下吧。”
衆人如釋重負,一齊離去。
沐雪又將蘇瑾扶到牀邊,這才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說道,“小姐,除了我和沐春,別的人都不可信。”
蘇瑾扶起她,兩人一同坐在牀邊,蘇瑾疑惑地問她,“剛剛的芸嬤嬤也不可信嗎?”
“當然不可信,她是小姐您出嫁時,二夫人挑選隨入送親隊伍裏的,定是二夫人的心腹。”
“二夫人?”蘇瑾小心翼翼地問道,“二夫人是誰?”
沐雪愣了一下,解釋道,“她原本是老爺的側室,因咱們夫人幾年前病逝,又恰逢她誕下蘇府唯一的小少爺,老爺便沒有再續絃,而是直接將她擡爲正室夫人。去年老爺帶兵外出打仗殉國,聖上爲褒獎功臣,便封了二夫人誥命,如今其實應該稱爲郡夫人。”
“所以,這是我的後媽?”這人物關係這麼複雜嗎?
“後媽?”沐雪再次愣了一下,這才點點頭,“也可以這麼說吧。原本您是蘇府正經的嫡女,可因郡夫人被扶正,她所生的庶子庶女也都成了嫡子嫡女,尤其是二小姐,反而處處壓小姐您一頭。尤其是老爺殉國之後,蘇家我們更是回不得了。”
哦,那就是有家不能回,只能呆在王府裏是麼。那麼王府如何呢?
“那我嫁的這個王爺怎麼樣?”蘇瑾好奇起來。
“額……”沐雪一時語塞,竟猶疑起來,“殿下……殿下……殿下公務繁忙,所以……所以……”
“所以他不怎麼過來,是嗎?”
“嗯。”沐雪面露難色,她照顧着蘇瑾的情緒,小心翼翼地說道,並時不時觀察着她的表情。
這個答案倒是讓蘇瑾鬆了一口氣。王爺不來,自己既不會尷尬,也不容易露餡。
就在這時,突然門簾處一陣風似的衝進來一個人。
進來的是個長相甜美小巧的姑娘,她香汗淋漓、氣喘吁吁,一進屋就哭着撲倒在牀邊蘇瑾的腳下,“小姐,沐春無能,沒能請到周郎中,嗚嗚嗚~,小姐,您感覺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蘇瑾急忙扶起她,這個姑娘和沐雪比起來莽撞許多,但倒也多了幾分這個年紀該有的單純。
沐雪也扶起她,給她擦了擦汗水,“你別急,究竟怎麼回事?”
沐春擦了擦眼淚,聲音還有些哽咽,“原本,我已經到周郎中所住的卿松閣請到了他,可走到一半,周郎中卻硬是被飛羽苑那邊的人給請了去,非說今日府內嘈雜,月凝夫人懷胎有孕辛苦,要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