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杭州更是天堂中之天堂!
其景如畫,極盡風流。
尤以西湖之美,天下聞名。
杭州的西湖,一片靈山靜水,宛如一個溫柔文靜的美人,令人醉生夢死。
蘇堤,是西湖上自南至北的一條長堤,乃是由才子蘇東坡所修建。
——若說西湖豔如美人,那麼蘇堤就是美人的柔長秀髮……
暮春三月。
西湖兩岸,柳翠煙濃,桃花遍野爭豔。
如此美景,偏生有一物事格格不入——
一個甚爲簡陋的茶寮,坐落於西湖之畔。
在茶寮駐腳歇息的除了少數商旅之外,還有幾桌江湖中人,以及——
她。
她,身穿一襲玄色女式勁裝,頂戴斗笠,邊上黑紗垂下,遮住了面容,顯然不想被人見到其廬山真面目。
一手輕舉茶杯送入黑紗之內靜靜自飲,一手按在腰間佩刀的刀把上,獨坐一桌。
茶寮雖不起眼,卻還是不乏說書人。
此際正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只見霍玄鐵一雙玄鐵拳力貫千斤,直中秦霜心窩……嚯!好傢伙,這位天霜堂主居然面不改色,安然無恙……”
“……不哭死神果不愧‘死神’之名,一掌拍出,風起雲涌,整座聚義廳立時坍塌破碎,連城寨逾百精英無一人倖免……”
“……霍玄鐵身死,俠王府被滅,連城寨亦被連根拔起,就連拜劍山莊亦閉莊封門,逆天盟此次可謂元氣大傷,似乎預示着天下會一統江湖指日可待啊……”
說得正酣,驀地一個刀客叫嚷起來:“這些事,近來傳遍江湖,咱們都知道,兀那老兒,別說廢話了!”
“我只問你,那位‘風中之神’和天下會神風堂主的‘天下第一腿’之爭,最後花落誰家了?”
此話一出,茶寮內本來聽得漫不經心的衆人,頓時精神一振,紛紛凝目說書人身上。
就連“她”手上舉杯動作亦微微一頓,人亦稍稍偏過頭來。
顯而易見,那個刀客所問,較說書人口中所講的江湖傳聞更爲吸引衆人關注。
說書人雖被打斷,卻也不以爲意。
見大家都更爲關心“天下第一腿”之爭此事,也不弔衆人胃口,笑了笑,悠然說道:“十強天驕,排名有先後,實力有高低。”
“既是如此,第七又豈能勝得了第一?”
“逆襲,聽來勵志,可做起來談何容易?”
一番話,說了似乎沒說。
但是茶寮內衆人卻都懂。
有的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有的一臉驚歎,有的……
而“她”,則是嬌軀輕顫,明顯心神有些失守。
這心神一失,一身真氣便有些不受控制外泄,茶寮之內衆人無不驀地心頭一凜,不明所以,只覺突然一陣哆嗦。
“啊,怎麼回事?”
“你也感受到了?”
“奇怪,爲何突然間有些陰冷?”
不等衆人探個究竟,茶寮之外這時傳來一個更冷的聲音:“這股氣息……嘿!終於找到你了!”
聲音一出,茶寮裏的“她”又是身子一震。
而這次,她動了。
拍桌而起,飛掠而出,卻是和那個聲音反方向而去。
“逃得了嗎?”
聲音主人冷哼一聲,亦是縱步追去,身形如風,只在原地留下一縷輕煙。
兩人一前一後,一逃一追,彼此最近時,絕不會超過十步之距。
如此數刻工夫後,兩人已是來至錢塘之畔。
她,已是退無可退。
身後之人這時亦不急了,負手而立,淡淡說道:“交出神石,束手就擒,我可饒你不死。”
她轉過身來,同時腰間刀已出鞘在手,沒有說話,但是此舉,已無聲地宣告了她的選擇,哪怕她的實力遠遜色於對方……
見狀,追殺者冷笑一聲,亦不再多說。
衣袍鼓動,兩袖飛舞,雙掌已出。
不再遲疑,千鈞一髮之際,果斷縱身躍入江中,險之又險躲過一劫。洶涌掌力落空,打在江面,炸起滔天浪花。
……
被後世稱作“杭州灣”匯錢塘江入口處,一艘五桅帆船緩緩駛來。
船頭之上,一條高大身影負刀而立。
一襲質地華貴的淡青色勁裝勾勒出其挺拔強健的身姿,一頭凌亂如獅鬃的長髮隨江風飛揚,眉目之間散發着一股英挺之氣,整個人儼然一頭絕世兇虎!
正是歷經半月航海,終於自東瀛歸來的聶人王!
於他而言,不過是近二十日光景過去。
可是他實深知,如今的風雲世界,早已物是人非。
他極目遠眺,視線彷彿越過千山萬水,越過重重阻隔,看到了嘉定州,看到了顏盈和聶風……
“不,相信如今他們已不在那裏了……”
念及於此,突然有了一絲煩亂和焦躁。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忘我守一,六根大定……”
隨着默唸冰心訣,整個人這才漸復平靜。
眉頭卻已深皺,素來刀鋒般銳利的眼神亦罕見地流露出了一絲複雜之色。
剛纔那種情況,已不是第一次出現。
自離了東瀛,這半個月的航行,他就發現自己不時出現心境不穩之現象。
特別是一想到顏盈、聶風已是雄霸的人,心底便會涌現一種不舒服之感,腦海之中,就會不由自主浮現他們母子二人的面容……
初時,這種感覺仍還尚淺,略微調整一下心態,便恢復了心如止水。
他甚至強迫自己不去想雄霸、顏盈、聶風這三個名字。
——只是……人是一種奇怪的動物,你越是不想去想某件事,偏偏就會越來越頻繁想起這件事……
到了後來,程度越來越深,再也不能通過自我調整穩住心境,竟然需要用到冰心訣,方能止住內心波瀾!
也是直到這時,他才驚覺——
他,再也不能對顏盈、聶風母子二人做到最初魂穿時的毫無感情。
他,竟開始在乎起他們二人!
他,居然有了感情……!!!
這個事實,叫他煩躁!叫他恨不得一刀送那母子二人下去見前身,好一家團聚,自己亦了無牽掛、再無羈絆……
只是,倘若自己真的這麼做了,還配稱得上是人嗎!?
歸根到底,問題還是出在自己身上,豈能怨他人?
心躁之餘,亦不禁自問:
到底是什麼時候,自己一顆矢志追求最強之心,竟然開始被其它事物所侵入?
聶風,倒也罷了。
雖有父子身份,但他自問對這小子,更像是風雲第三部裏皇影對神鋒的那種關係,而且相比起來,程度上亦是有所不及。
這種程度,這般關係,不至於腐蝕其心志、阻礙其變強。
主要還是,顏盈……
不可否認,近二十天前(實則十六年前),對方身上的變化,讓他第一次對這位天下第一美人過往那不好的印象有所改觀。
但僅憑這點,仍並不足以撼動其心。
只是,後來與神一戰,當他身陷虛空之中,當他感到從此就要被無邊孤寂所包圍時……
值此彷徨之際,一張傾城面容驀地映入腦海之中……
從那以後,他的心似乎就不復以往鋼鐵般堅定,以至於之後偶遇破軍,從對方口中聞知如今已是十六年後,竟會有些在意起顏盈對雄霸投懷送抱……
“……就算如此,爲什麼會是她?”
“那種女人,值得你在意嗎?”
每每此時,除了藉助冰心訣穩住心神之外,他還會這般捫心自問,以催眠自我。
雙管齊下,才能迅速平復心境。
只是,這似乎治標不治本,而且說歸那樣說,但是他依然會在想到“顏盈”這個名字時,無法再像從前那般淡定、內心毫無波動。
正如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