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辰星到了縣衙,曾少逸還在喋喋不休。

    這一路走來,陸辰星多少有些相信他說的話了。

    有過的幾次碰面,這位少寨主說幼稚吧,倒也不然,更確切地說應該是很天真,還極爲熱心腸,沒有複雜的彎彎繞繞。

    還有一個人的氣質,這點很難遮掩,曾少逸怎麼看都像是養尊處優、出身富貴的公子哥兒,哪裏可能是生活拮据的普通婦人靠一己之力能養得出來的?還“託孤”給一個土匪頭?

    有關曾少逸的八卦他也聽了不少,知道黑風寨大當家是如何對人介紹這個流落在外的兒子的。

    “本官累了。”陸辰星打斷還在竭力證明自己是一心爲官府分憂的良民的某人。

    “那藍哥兒就不打擾縣令哥哥了,告辭。”曾少逸忙道。

    準備走人的陸辰星想了想轉過頭,看向雙眼清澈明亮得彷彿天上星星的男子:“你以後可否別喚本官縣令哥哥?”

    “啊?”曾少逸爲難起來,虛心請教,“那叫陸哥哥?”

    陸辰星想起了蓉兒掛在嘴邊的“靖哥哥”……

    打個了寒顫,陸辰星立刻拒絕:“不許叫哥哥,就叫陸大人。”

    曾少逸不滿了:“憑你我二人的交情,怎能用如此見外的稱呼?”

    陸辰星震驚了:“我們有交情?”

    曾少逸比他還震驚:“我們都‘不分你我’了,這交情等閒之人能有?”

    陸辰星:“……”他先前謊稱自己是新來的黑風寨少寨主一事簡直就是災難。

    怕再說下去自己抖落的雞皮疙瘩更多,陸辰星不耐煩一擺手留下句“隨你吧”後趕緊離開。

    曾少逸聞言興奮地揮手告別:“有事就叫人去傳個話,藍哥兒願爲縣令哥哥赴湯蹈火!”

    聽着身後傳來的朝氣蓬勃的話語,陸辰星暗自感嘆果然是純真少年,過於天真。

    他堂堂縣令,有事沒事去找土匪,烏紗帽還要不要了?

    “少爺,他真什麼都不記得了?那豈不是很可能被那黑風寨騙啦?”紅豆開口。

    “不管欺騙與否,當時那種情況,黑風寨對他都算是有救命之恩。”若非被帶走,跌下山摔破頭的曾少逸就只能等死了。

    “也是,救命之恩大過天。”紅豆不再說什麼,何況明眼人都看的出來,他作土匪作得格外開心,根本就不像是被壓榨欺負的樣子。

    陸辰星也沒太將此事放在心上,目前要緊的事頗多。

    最迫在眉睫的是先將這個陳楊氏的死調查清楚,他暫時分不出太多閒心去關注黑風寨。

    曾少逸因着幫官府效了力,頗有些膨脹,一路心情大好地趕回黑風寨。

    寨裏輪流放哨的人有好幾個,但曾少逸每次都可以不驚動任何人來無聲去無蹤。

    按他的話就是,大傢伙巡山很辛苦,自己一出現他們便都趕過來問好,實在太打擾大家,是以乾脆每次上下山都和他們玩捉迷藏。

    一路順利通過放哨點,曾少逸進了山寨準備回房,路上碰到了正一個人對着星星喝酒的王大黑。

    “你怎的半夜不睡覺?”曾少逸走過去問。

    王大黑自從經歷過牢獄之災,整個人便消沉了很多,也不再如以往那般囂張不可一視。

    對方沒理自己,曾少逸也不生氣,笑嘻嘻地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你這是借酒消愁呢?有何不開心的事不妨說出來聽聽?”

    王大黑明顯懶得理他,繼續喝自己的酒。

    曾少逸自顧自樂道:“本少爺就不同了,今晚少爺我開心得很!”

    等了半天沒見對方問爲何開心,曾少逸不滿地瞟了眼不會配合的“手下”:“做些好事或有用的事便開心啦,你不妨出去走走,路見不平就拔個刀相個助。”

    王大黑一言難盡地看過去:“少爺莫非忘了我們的身份?”

    “身份?不就是普通百姓嗎?”

    王大黑:“……我們是土匪!”

    “哪條律法規定土匪不能行俠仗義了?”

    王大黑張了張嘴,好像沒有?

    曾少逸最近聽得最多的就是“你是土匪”、“我們是土匪”這些類似的話,他很不喜歡。

    土匪怎麼了?難道土匪就不是人嗎?

    見這位少爺不知爲何耍起了小性子,王大黑心情突然好了許多,果然是有人不開心,他便開心了。

    “既然少爺這般有興致,不如幫我的一位朋友出出主意吧。”

    “說來聽聽。”

    王大黑飲了口酒,深吸口氣,緩緩開口:“我這位朋友一直兢兢業業地爲他的頭兒做事,非常衷心,可以說是爲了他的頭兒能肝腦塗地,他自己向來衷心耿耿,很受頭兒的器重,始終覺得自己地位不一般,誰想發生了一件事,我這位朋友按照頭兒的命令去做事,結果得罪了人,被人打個半死扔在了荒山野林,他以爲頭兒會想盡辦法救他,誰想並沒有。”

    “哪個頭兒這麼無情?”嫉惡如仇的曾少逸聽不下去了,“這種頭兒不要也罷!”

    王大黑又飲了口酒:“後來我這朋友命大,沒死,撐着一口氣自己走了回去,他還爲頭兒找藉口,想着對方定是不知自己遭遇,所以才遲遲不見動靜,結果回去後他發現不但頭兒不再理他,連平時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們也都開始疏遠他,只因覺得他給他們丟了臉……”

    “欺人太甚!讓你那個朋友來黑風寨,本少爺來作他的頭兒!”曾少逸大聲道。

    “少爺若你是我這位朋友,會如何做?”王大黑請教。

    “他不仁我不義,換個人當頭兒!”

    “若是不能輕易換呢?”

    “那便自己當頭兒!”曾少逸鏗鏘有力地道。

    正喝着酒的王大黑嗆住,咳了兩聲後道:“若我這位朋友沒能力自己當頭呢?如何出氣?”

    曾少逸擰眉思索了下,然後給了對方一記“你怎麼這麼笨”的眼神:“這有何難?對方最討厭什麼你就偏大張旗鼓去做。”

    “比如?”

    “那個頭兒有討厭的人吧?就讓你那位朋友投奔他討厭的人便成。”

    自己曾經的手下投奔了對家,是個人都會生氣。

    王大黑沉默了片刻,覺得這位平時看着有些傻乎乎的少寨主也有聰明的時候。

    曾少逸覺得自己出的點子極高明,眉飛色舞地道:“投奔他討厭的人,做他討厭的事,雙管旗下,保準能氣死他!就讓你那位可憐的朋友按本少爺說的去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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