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求生記 >第二百十三章 神木被困(下)
    隔天魏大毛巡城又看到芸娘,已經餓的脫了相,往日芸娘清澈的眼神也渾濁無神,全身還有點浮腫。魏大毛從口糧裏省出三個炊餅贈與芸娘。芸娘狼吞虎嚥喫掉半個,剩下的仔細包好,帶回家給相公和兩個兒子。

    在魏大毛的眼中芸娘始終有一種說不明道不清的情愫,這樣的情愫只有魏大毛心裏知道,那是停留在十年前做麥客時對芸孃的印象,魏大毛不知道,這就是自己的初戀,還是一種暗戀,初戀對一個人來說是永遠不會忘記的。哪怕十年後的今天,芸娘已經爲人婦,也沒有了頭上兩個髽鬏,可在魏大毛心中芸娘頭上的髽鬏還在。

    這一幕,被將軍府安插在銳字營的細作偵知。幾天後,將軍府旗牌官送來兩袋精製白米,傳將軍軍令“爲保軍心穩固,讓你三日內娶妻,這兩袋白米爲聘禮吧。”

    魏大毛心裏明鏡似的,這是在拉攏自己。把芸娘當作了自己在城裏的相好,故出白米送給自己。要說起芸娘,身材婀娜多姿,雖然已經生了二個小孩,卻更加地成熟欲滴,還有就是自己內心中的初戀情節,古代女人出嫁都早,芸娘也不例外,十六歲時就嫁到了王家,王家在神木也是名門望族,讀書人家,到了王秋生這一代,雖然有些敗落,平日裏小門小戶地過日,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卻也不愁喫穿,可這一次碰上了兵災,撐十天半月還行,結果封城快要三個月了,每日看看城內餓斃路邊的百姓,自己還能活着已經算是幸運了。

    最說那旗牌官傳完軍令,話裏藏刀的說:“王千戶,這精米可是將軍從老夫人牙縫裏省出來的。城裏斷糧多日,一斗米換三個黃花大閨女,將軍對你可是不薄,看好你的手下,別再擾民生事。”說完就走了,在這樣的關鍵時刻,作爲參將的賈鏈很害怕底下士兵不滿而兵變,所以等着這個機會,給魏大毛點甜頭。

    芸娘挖了點芨芨草,想把草和懷裏的炊餅混合着喫,也能頂個飽,回家後看到家門口有兵丁站崗。走進屋,正碰到魏大毛出來,兩相里碰了頭。芸娘問“軍爺怎麼來了?”

    魏大毛笑了笑,沒有答話就走了。芸娘進了堂屋,一眼看到屋腳多了一條口袋,裏面全是白米,亮晶晶的精米。

    王秋生低着頭,不敢看芸娘:“剛纔那位軍爺想娶你爲妻,這是聘禮。”

    芸孃的笑容凝固。“你同意了?”

    王秋生撥弄長袍上的衣帶,頭更低了。“你跟了他未必不是條出路,總強過全家餓斃。對門張家,十六歲的二丫頭也就換了半升穀米。”

    芸娘冷笑:“你是說,這筆買賣挺合算?我倒來問問你,聖賢書上有沒有賣髮妻換口糧的?”王秋生自知羞愧,紅着臉出去了。

    芸娘轉身進了臥房,大兒邱仁坐在牀下,耷拉着腦袋,身形羸弱肚子卻鼓得很大,小兒邱禮躺在牀上,骨頭硌得生疼,睡不安穩,夢裏直喊“餓”。

    大兒邱仁問芸娘:“娘,我們會像西鄰豐伯,全家餓死嗎?”

    芸娘說:“將軍府貼出告示,援軍三天後到達,到時候就有糧食了。”

    “我聽后街順子說,援軍根本不會來,都是將軍府散播的瘋話。”

    芸娘又何嘗不知這鬼都不信的謠言。可眼下除了這瘋言瘋語,還有什麼安慰兒子的。小兒邱禮從牀上爬起來。“娘,張伯把星兒姐姐賣了,救活全家。把我也賣了吧,你和爹、大哥,都不用死了。”

    芸娘哽噎,拿起兒子髒衣服到井邊打水。路過廳堂,看到王秋生把米袋紮緊口,又借來獨輪車,當下就要送回去。芸娘推說天色近黑,明天再送不遲。

    芸娘用芨芨草熬上一鍋酸湯,把懷裏的二個半炊餅子跟草湯煮成了糊糊,就是一家人的晚飯。讓兩個兒子上牀睡覺,睡着了就不覺得餓了,可是芸娘和王秋生翻來覆去輾轉難眠。

    黑夜中王秋生問芸娘,如何認識了魏大毛,芸娘說了緣由。王秋生又問,城裏的女人不少,怎麼偏看上了你?

    芸娘推說不知道,其實猜得出緣由。十年前有幾個麥客,芸娘想,那幾個人裏想必就有魏大毛。

    黑夜中沉默,長時間的沉默。原本還能聽到秋蟲的鳴叫,可此時卻是靜的可怕。

    就在王秋生似睡非睡之際,聽到芸娘細弱蚊吟之聲:“明天把奴家送到大營,四鄰問起來只說我餓死在城東,就地埋了。”

    王秋生“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芸娘阻止相公還米時,心裏有了一個想法,就是把自己換成這一袋白白的精米,只有這樣邱仁、邱禮及相公就不會被餓死,最說了相公以經答應了。

    邱仁、邱禮喫上精米,有了生氣,追着爹逼問孃親下落。王秋生對外稱芸娘餓死,擔心孩子小承受不起,只說被大帥府僱去做幫傭,換來這救命糧。

    在隨後的日子裏王秋生常去銳字營打探。聽說千戶長剛娶了娘子,被窩還沒暖熱,就被將軍派去守城了。

    又捱過半月,援軍沒等到,敵酋自己卻內訌起來。因爲蒙古小王子進攻宣府受挫已退兵,加上進攻榆林堡的軍隊大敗,率軍圍城的韃靼聽聞後火速撤兵。

    這位志大才疏的參將賈鏈命全軍追擊,銳字營作爲前軍孤軍深入,落入敵酋設下的埋伏,全軍覆沒。賈鏈假惺惺設靈堂祭奠銳字營。王秋生到將軍府打聽銳字營留下的遺孀,聽說都被四散了。

    對於銳字營參將,賈鏈的心思到此時才明白,畢竟是招安而來,平時很難約束,每次作戰就讓銳字營衝鋒在前,趁着敵酋退兵,本想做做樣子,不想中埋伏,賈鏈命銳字營堅守說自己帶兵解圍,直到銳字營全部戰死,也沒能等到援軍,這就是排斥異己的作爲。

    作爲延綏巡撫,當然要上報兵馬司及兵部神木被圍的消息,可是章子俊知道,這一來一回的塘報起碼得一月有餘,神木已經被圍三個多月了,不能耽擱,就命千戶官周壽弟帶兵前往解救及運送軍糧。榆林去往神木的官道不似五百年後,從大漠走,而是沿黃土溝壑從高家堡城渡過禿尾河繞道窟野河而上,少說也要走十天半月。

    最說神木參將賈鏈在塘報中隻字未提銳字營全軍覆沒,只是說經過守城軍士的日夜奮戰守衛,打退了進犯之敵,敵酋望風而遁矣。

    等到千戶官周壽弟趕到神木時,敵軍已經退去,交割了軍糧後就回轉神木,可就是在啓程的當晚,周壽弟看出了許多蹊蹺,城內守夜軍士都在議論銳字營的慘狀及城中餓死了幾千人的百姓。

    在交割軍糧時,周壽弟看到軍中不缺糧,而且還有許多的富餘,如韃靼最圍幾個月也沒有問題,怎麼會餓死了那麼多的人?周壽弟決定好好打聽一下這一次的戰況,結果大跌眼鏡。城中一萬多軍民,被韃靼三千圍着打不說,自己把自己困在城中餓死了那麼多的軍戶及百姓,而且軍中一個千戶所銳字營全部戰死,還殃及所有家屬。這是哪門子的操作?周壽弟帶着許多的不解和疑問回到了榆林,把所見所聞向巡撫大人說了一遍。章子俊聽後並沒有感到特別驚訝,目前主要是神木沒有被攻破,敵酋已經退了,這樣的事最去翻出來得不償失,可是在內心中對神木守將不得不提防一手。

    因爲章子俊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就是回到平安鎮去,平安伯府不知已經建好沒有,自己的家人也將到來,在家人到來之前,一定要把府邸建成,和家人團聚迫在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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