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人越來越少,僅有的幾個行人也是行色匆匆,無人有閒暇顧及暴露在大雨下的墨寒生。
他並未打傘,身上卻是寸縷未溼,落日宗的護身術用來避雨還是很簡單的。
不出多時,墨寒生便回到了仙客居中。
沐飛鳶陰沉着臉坐在大堂的長凳上,見墨寒生進門後,二話不說就上前一掌拍在了他的肩頭:“死小子,叫你帶紅梅去逛街,你一個人死哪兒去了,怎麼讓她一個人回來了?”
她這幅模樣實在像極了市井中,那些極力催促兒子找媳婦的老孃,完全沒有一點修道者清心寡慾的樣子。
“臨時有些事辦,便讓她先回來了。”墨寒生敷衍了一句,並未將遇到秦如音和那名王夫人之事告訴她。
“你第一次來這四方城,能有什麼事辦?怎麼什麼都沒買,追女孩子要大方出手,別捨不得花錢。你又不是青霞峯的弟子,別學姓俞的那副扣扣搜搜的德行。”沐飛鳶明顯並不相信他的說辭,見其兩手空空的模樣,還以爲墨寒生是窮苦日子過慣了,一時間見了那麼多元玉捨不得用。
她正暗自合計着,墨寒生以後可是要繼承紅鸞峯的人,可別培養成守財奴的性格。
墨寒生可不敢告訴她,那一千枚元玉一個下午就花完了,甚至自己還貼進去兩百枚。
他隨便應付了幾句,便匆匆回了房間。
李紅梅正在房中靜坐,由於沐飛鳶的一廂情願,二人被安排在了一間屋中。
見墨寒生進來,李紅梅默默倒了一杯茶給他:“上等的碧螺春,天字號房的待遇果然不差。”
“天字號?”墨寒生有些疑惑,沐飛鳶給二人安排的不是地字號房嗎?
李紅梅解釋道:“聽說是於師兄將自己的房間讓與了我們。”
墨寒生想了一下,他可不覺得於勁松會有這麼好心,多半是被沐飛鳶那個狡猾的女人坑了吧。
李紅梅道:“我在風雨樓外等了很久,沒有見你出來,便先回來了。”
“嗯。”墨寒生應了一聲,突然覺得有必要解釋一番,便將在雲夢峽谷中受琴音所救和在城中偶遇秦如音一事簡單敘述了一下。
李紅梅望向窗外的雨幕,背對着墨寒生問道:“她長得如何,好看嗎?”
墨寒生正拿出自風雨樓買到的那枚玉簡,沒有聽出她話語中藏着的一絲異樣情緒,隨口應道:“她戴着面紗,看不清。”
李紅梅沉默了一會兒,又問道:“期待嗎?”
墨寒生一愣,放下了玉簡,望向她:“什麼?”
“沒什麼。”李紅梅轉身搖搖頭,盯着他手中的玉簡,“有得到什麼有用的消息嗎?”
墨寒生點頭道:“風雨樓蒐集情報的能力的確非同凡響,其中的內容有些繁雜,我需要一點時間去翻閱。”
距離壽宴開啓的時間越來越近,他需要儘快將玉簡中所記載的信息參透並熟記。
否則,若是等到進入煉妖宗後,再拿出來一一對應就來不及了。
說罷,他依照郝掌櫃給的方式將玉簡開啓,開始閱覽起其中的信息。
李紅梅指間閃過一點火星,將案上的蠟燭點燃,就這樣靜靜坐在一旁看着他。
不知不覺,已至夜深。
一間頂級上房中,有四人分坐於屋中的四個角落。
若是墨寒生在此,便能認出其中一人正是白日裏見過的那位銀長老。
而屋中另幾人的身份也呼之欲出,正是千機門金、銀、銅、鐵四大長老中的其餘三位。
四人皆是千機門中的高層人物,齊聚一堂自然不會是爲了節約元玉。
在房間的正中心處,懸浮着一塊不知什麼材質製成的寶境。
四大長老手掐法訣,身上的真元不斷匯聚於寶境之上,不一會兒就將其映得光彩奪目。
這是一塊用來傳訊的法寶——通風鏡,乃是出自天工閣的上乘之作。
此物比起尋常的傳訊符來說,可要高明不少。
傳訊符點燃之後,符中元炁凝結的真意會化作一隻靈鳥去尋找目標。
在呂乘風意欲奪舍墨寒生的那一日,便曾有一隻傳訊符所化的靈鳥飛進了清風居中。
相較於傳訊符,通風鏡則要更爲安全、快捷許多。
通風鏡一般爲一對,掌握在傳訊的雙方手中。
施術者只需將所要傳達的信息,用真元凝刻於自己手中的鏡上,不出片刻,另一方手中的通風鏡就會有所感應。
相較於傳訊符所化的靈鳥飛越千山萬水去尋找目標,通風鏡的傳訊速度之快不言而喻。
另外,此鏡也不會像傳訊符所化的靈鳥一樣,在飛行的過程中有被其他修士截獲的風險,相對來說要安全許多。
光芒閃爍間,四大長老已經自己想要傳達的信息刻於鏡上。
與此鏡相對應的另一面鏡子,則在百餘里外的千機門內。
月下,波光粼粼的湖畔,立着一道人影。
準確來說其實是兩道,因爲兩個人疊在一起,所以看起來彷彿是一道。
下方是一名體型異常魁梧壯碩的漢子,五官硬朗,棱角分明,面相頗爲神武不凡。
但他的雙眼無神,卻彷彿又不似一個活人一般。
而在他的頭頂之上,則坐着一個四五歲模樣的小童,精緻的臉蛋粉雕玉琢。
但在這千機門中,誰也不敢真將其當做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對待。
認識他的人都知曉,在其可愛粉嫩的外表下,藏着一顆多麼暴戾、惡毒的心。
因爲他正是這此地說完最具分量,千機門絕對的掌控者,千機門門主——千靈童子。
在他面前的通風鏡上,正有一道道光彩各異的訊息一閃而過。
此時映現在眼前的銀光,正是銀長老所傳來的消息:已將三眼火狐送入落日宗一行,未能得到紅鸞尾翎。
千靈童子笑了笑,自言自語道:“落日宗一直將紅鸞視若珍寶,自然不可能如此輕易將其尾翎弄到手。無妨,只要此次事成,本門所獲利益遠超得到區區一根靈鳥的尾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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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雨樓,第六十三號房中。
郝掌櫃低頭站在桌案前,等着坐於主位上的一位年輕人訓示。
看其這幅恭敬的模樣,眼前之人的身份想必是相當的尊貴。
若是墨寒生在此,必定可以一眼認出,此人正是那一日,在無名當鋪中擅自闖入,又以交易之名,變相將那塊寒玉贈與自己的那名無缺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