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他才長嘆一聲，頹然道：“終究還是不甘啊。我煉妖宗在南域屹立百萬年，何人見了敢不敬三分？不想短短一日之間，竟落到了這般田地。想當年……”
“留戀往昔是沒有意義的，人總是該向前看。”他話未說完，便被蒼羽真人打斷了，“師尊既然將重擔交與了我，我便絕不會讓煉妖宗在我手上斷送。今日煉妖宗所失去的一切，來日我蒼羽必帶領宗門上下如數取回。”
長老看到蒼羽真人的神色，心中也不由多了幾分信心。
他突然眉頭一皺，又問道：“可經此一役，必有不少鬼祟之人對我煉妖宗虎視眈眈。南域雖大，哪裏又有可供本宗容身之所？”
蒼羽真人道：“南域沒有，那就離開南域吧。”
長老一驚：“離開南域，我煉妖宗又能去往何處？”
蒼羽真人轉身對着後方的一間屋子，屋中躺着一具屍身，正是被鍾姓修士與老嫗帶回來的丹霞子。
他透過窗戶，望着屍身上被清風微微拂動的白布，眼中閃過一絲欽佩：“丹霞子師叔早已爲你我指明瞭道路。”
長老愣了一會兒，終於反應過來：“宗主是說，我們要去往東域？”
蒼羽真人道：“原先我也一直無法理解丹霞子師叔的做法。直到方纔一個人靜坐之時，才終於明白了他此舉中隱藏的深意。”
長老擔心道：“可落日宗會願意幫助我們嗎？”
也難怪他有次疑慮，因爲這一次的壽宴，落日宗的損傷也極爲慘重。
如今煉妖宗式微，落日宗事後不來找他們算賬，便已經算仁慈了。
蒼羽真人安慰道：“事在人爲，不試一試又怎知結果？至少，有飛鳶這一層關係在，便讓此事有商討的餘地。即便到時落日宗真的拒絕了我們，煉妖宗也不是真的就山窮水盡了。奇珍閣中的寶物，我已盡數取出，短時間內不至於缺了門下弟子的供應。”
他說到這裏，突然對着長老深深鞠躬：“況且，煉妖宗還有如徐長老這樣的老人在。只要衆人齊心，我相信，本宗必有東山再起的一日。”
徐長老神情動容，信誓旦旦道：“宗主放心，老夫就算豁了性命，也要助我煉妖宗再現往日輝煌！”
蒼羽真人高呼：“徐長老深明大義，實乃我煉妖宗之幸。”
徐長老對着蒼羽真人躬身一拜，眼中已有淚光閃爍：“宗主言重了！”
蒼羽真人伸手扶住了他的肩膀。
徐長老稍稍撫平了一下情緒，又問道：“說到奇珍閣，不知其中究竟失竊了什麼東西？”
蒼羽真人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冷笑一聲，自言自語道：“妖王，真是好大的野心啊。”
徐長老見蒼羽真人沒有言明的意思，也不多問，又簡單說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他走後不久，又有一人進了院中，正是那名將丹霞子屍身帶回的老嫗。
蒼羽真人問道：“何事？”
老嫗猶豫了一下，道：“宗主，真就這樣放玄音門那三人離開了？”
“那叫秦如音的小姑娘不是已經解釋過了，她在四方城中曾與妖王有過一面之緣。”
“她的話未必可信，說不定……”
“你懷疑那個丫頭與妖族有關，甚至便是妖族派來的奸細？”
“據你所言，丹霞子師叔當時也在場，若那丫頭真有問題，他如何會輕易放過這幾人？”
“這……”
“據那丫頭所說，當時那個落日宗的年輕弟子也在現場。若你實在不放心的話，不如親自去找此人證實一下。”說到此處，蒼羽真人臉上浮現一絲笑意，“正巧，我對這個小兄弟也非常感興趣。”
老嫗，心想落日宗一行人早已離去數個時辰，自己要如何去向那人求證？
莫非要爲了此事，萬里迢迢趕去東域不成？
她正暗自納悶，卻見遠門外出現一道悽然身影。
“你還有臉來？”老嫗面色瞬變，陰沉得彷彿要低下水來。
她已從一位長老口中得知了主會廳發生的一切，也知道了有一個煉妖宗的內奸，在這場戰爭中扮演了多麼重要的角色。
而這個內奸的妻子，如今便站在自己眼前。
蒼羽真人望向院外的那道身影，眉頭緊皺。
“單柔。”
……
……
四方城，朱雀關關主患天常的府邸。
自患天常從煉妖宗返回之後，過去不過一個時辰，便有兩人上門拜訪。
剛剛死裏逃生的患天常宛如驚弓之鳥，本是不欲見任何客人的。
可當下所來之人，他卻是不能不見，不敢不見。
因爲這登門的二人，正是青龍關與白虎關的兩位關主。
他們的到來，代表着城主的態度與試探之意。
二人的身影剛映在窗紙之上，患天常便立即開口道：“二位關主登門，患某本該倒履相迎，奈何身體實有不便，望二位見諒。”
他聲音緩慢又綿軟，彷彿一副得了大病，十分虛弱的樣子。
“哪裏哪裏，冒昧深夜來訪打攪了患關主休息，該說抱歉的是我二人才是。”一個醇厚的嗓音從屋外傳來。
兩道人影走進屋中。
一人儒生打扮，頭戴白巾，手持羽扇，正是青龍關關主——太叔崢嶸。
另一人是個五大三粗的大漢，雙肩極寬，身材矮壯，乃是玄武關關主——萬重山。
太叔崢嶸笑了笑：“患關主客氣了。”
患天常躺在臥榻之上，面色慘白，全身被棉被包裹，像是染了惡疾的重患一般：“患某不便起身，無法親自招待，只能請二位關主自便了。”
“患關主不必客氣。”太叔崢嶸笑容十分和善，兀自拉了一把椅子坐下，就這樣靜靜看着患天常。
玄武關主萬重山站在他身旁，如一座石墩般一聲不吭。
過了一會兒，氣氛有些微凝，患天常終於忍不住問道：“不知二位此番前來，有何貴幹？”
太叔崢嶸微微一笑，擺擺手：“只是聽說患關主在煉妖宗遇險，我等既是同僚，自然要前來關心一二。”
患天常硬擠出一絲笑容：“太叔關主有心了，患某隻是在煉妖宗受了些驚嚇，並未有什麼大礙，想來過幾天便沒事了。”
“如此甚好。”太叔崢嶸羽扇輕搖，“城主得知此事後，也是十分憂心患關主的情況。只是他此刻仍有要事待處理，不便親身前來，這纔派了我二人代爲表達關切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