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長生怨 >第43章 渡靈下幽冥
    花如音道:“未曾,我坐在亭外聽雨,採依站在宮門處看海市之外的塵世,不知她看到了什麼,就突然失心瘋了般癡念了幾句‘我不認識她’”

    禺疆在她寢殿設了結界,然後施法元神出竅,進了顧採依的夢幻之中。

    又是那樣一片黃色的荒漠,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顧採依肩上被着一個碩大的包裹,迎着烈日負重前行。豆大的汗滴顆顆不間斷的滾落下來,很快便溼透了她的衣衫,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瘦弱的身軀在烈日下彷彿縮小了許多,每走幾步便要停下來喘息片刻。

    一雙鑲黃的繡花鞋很突兀的出現在她眼前,顧採依擡起頭想要看一眼它的主人,然而卻什麼也沒看見,低下頭去只有一雙腳。她心中大駭,想要奪路而逃,但面前的那雙腳卻動也不動。

    “丫頭,你要去哪?”耳邊一個熟悉的女聲響起,她彷彿只收之間便能將她抓在手上舉起。

    顧採依無法挪動腳步,她老老實實回道,“我……我不知道要去向何處,閣下是誰?”無助的像個孩子。

    “我是你的珠兒姐姐,你還記得我嗎?”那個聲音瞬間溫柔起來,除去了顧採依心頭的恐懼,“擡起頭來看看我。”

    顧採依應聲擡起頭來,面前現出一張豔若桃李的臉來,她溫和地笑着,“你長大了……”那笑容中竟帶着一絲恨意,她伸手去撫摸她的臉,就在那隻手還未曾觸及顧採依的肌膚時,像是被定住了動彈不得,那女子忽然大怒,仰頭怒吼一聲化作一陣白煙消散而去。

    不多時,禺疆憂鬱的臉出現在她面前,他將她扶起,“採依,你沒事吧,咱們回家。”說罷將她背在肩上御風而去。

    然而並未走多遠,天忽的黑暗下來,伸手不見五指,一個陰森可怖戾氣極重的聲音隔着數重時空傳來,“今日,你們誰都不能走!”接着一張銀色的大網憑空乍現,須臾便將禺疆和顧採依罩住,捆了個結結實實。

    兩人在黑暗中跌落在地。禺疆分辨不出那個聲音的來源,卻深知能在人的夢境中施法做幻境的人,術法一定是格外高明的。可此人究竟是誰?

    老荀有這個能力,但絕不會是他,敖長青雖然可惡,但沒這個能力……禺疆仔細地觀察着捆在自己身上的銀絲大網,那網線細如髮絲,黑暗中閃着銀光,這是……東海特有的銀絲網,是用珍珠混合着冰蠶絲以及各種貝類和一些特質材料煉製而成的。禺疆頓時明白了那施法之人究竟是誰,於是也不再掙扎。

    不知道過了多久,顧採依靠在他身上睡着了,禺疆動了動肩膀輕聲道,“採兒,不能睡,這裏是幻境,若是睡着了只怕很難醒來。”

    然而顧採依卻沒有回答他。

    “採兒,採兒,你醒醒。”禺疆焦急地聲聲呼喚,卻無法將她喚醒。

    “沒有用。”黑暗中一陣細碎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一個女人輕聲嘆息着。

    禺疆尋聲望去,只見眼前兩三丈之外有一位女子掌一盞明燈,款步而來。那女子着一襲白衣,瀑布般的長髮落在身後,昏黃的燈光中她臉色蒼白,雙目無神,恰似一隻無家可歸的孤魂野鬼。她每靠近一步都帶來一陣幽冷的風,玄冥感覺到來者不善,立刻警惕起來,“你是誰?”

    女子聞聲忽而大笑起來,“我是誰?上神竟然問我是誰,你不覺得可笑嗎?”她將燭火靠近禺疆惡狠狠道,“我這麼多年被迫住在她的夢境之中,就連輪迴的機會都沒有了,這一切都是拜上神所賜,你此刻卻追問我是誰,今日你好好看看我是誰!”一腔怨憤發泄之後,她更近一步貼到了禺疆面前。

    只見她面色蒼白,毫無血色,雙眸卻出奇的大,眉宇之間有着與顧採依相似的神情。這……禺疆大驚,擡起頭錯愕地看着她。

    “猜出來了?沒錯,我就是她這副軀體的主人。她原本已經是個死人了,你們卻還要費力的幫她延年益壽,哈,違背天道這便是神的爲所欲爲嗎?還我的軀體來!”女子說罷張開大口咬向了禺疆身邊的顧採依。

    正在這時,一道白光忽然落下來打在了女子頭上,女子喫痛擡起頭惡狠狠地盯着面前的那縷白光,白光落地化作一個極爲俊美的男子,他從容地看着面前的女子,擡手捏了一個法訣,女子眼中的戾氣逐漸褪去了,“若說死人,你纔是那個早就死去的人,上一世你作惡太多,故而一出生便已經死去了,這麼多年你依舊留在這副軀體裏,也是君上仁慈命你在封印中修行,不曾想你卻如此輕易被人利用,如今也該塵歸塵土歸土了……”

    不等他話音落下,女子慌張地跪在了他面前,哀告道,“上神饒命,小人知錯了。”

    “既已知錯,我便渡你入幽冥再次輪迴去吧。”荀逸鶴微笑,口中唸唸有詞,須臾便連同那女子一同化作流光消失了。

    禺疆鬆了一口氣,可身上的銀色絲網卻無法打開,越是掙扎反倒捆得越結實,他只得作罷,心中祈禱着荀逸鶴能儘快趕回來救他。

    敖廣坐在寢宮的龍椅之上,聚精會神地盯着面前水幻中的畫面,那些畫面正是顧採依迷夢中的情節,他看着荀逸鶴將那個被隱匿了百年的蒼白靈魂送去幽冥,心中冷冷一笑,他倒要看看這位上神到底如何收場。於是擡手一揮,牆壁上的畫面便消失了。而他自己則一個轉身也消失在宮中。

    荀逸鶴如同一顆流星般落在幽冥殿前,感覺到身後有異樣也沒有回頭,自顧自踏上了通往冥殿的那條長橋,氤氳的冥河水散發出一陣陣鬼哭狼嚎聲,令人不寒而慄,荀逸鶴白色身影在氤氳中隱去。

    敖廣跟在他身後,但見他隱去了真身,自己也學着他的樣子隱去了真身,但一直走到冥殿門前,也未見他現身。殿門緩緩打開,一個清澈的聲音客氣道:“王爺大駕光臨,不知有何事?”

    敖廣眼睛轉了轉笑道:“日前見一女鬼在塵世作惡,老夫欲將其擒獲,不料她卻逃往幽冥大殿,老夫便跟了過來。打擾君上了。”

    “多謝王爺替我冥界鬼吏辦事,若是無事還請回吧。”泰山府君沉穩的聲音中帶着令人難以抗拒的威嚴。

    敖廣只得悻然而歸。

    待到他離開之後,荀逸鶴出現在大殿上拱手笑道:“剛剛交託君上之事,有勞君上儘快承辦。多有打擾,荀某這就告辭了。”

    泰山府君道:“上神客氣了,本君這就着人去辦,上神請便吧。”

    荀逸鶴離開後,敖廣的身影再次出現在冥河長橋上,他冷笑道:“果然有那見不得人的勾結!”一面恨恨地攥緊了拳,轉身御風回了東海。

    敖長青等在大殿之外,看見父親一臉怒容便知他早已調查清楚了那些事情,於是湊上前打探,“父親爲何如此生氣?”

    敖廣冷哼一聲,“我真是沒想到,這看似公正無私的泰山府君,竟也與人勾結營私!”

    敖長青不明白,又追問了幾句,老龍王便將他昨日看到的一切說出來,而後分析道:“若是我猜得不錯,這女娃的轉世必然與荀逸鶴有關。”

    “他一介白衣散仙,又會有什麼通天的本事?”提到荀逸鶴敖長青頗爲不屑。

    老龍王卻正色道,“大隱隱於市,他纔不是什麼白衣散仙,莫要看他整日不過是放鶴、閒遊,但他的本事卻不容小覷。當年魔界尊者鬧得六界天翻地覆,就連天帝都苦惱不知如何處置,怎奈那姓荀的一縷笛音便將那魔頭封印了,從混亂到封印,那廝也不過一炷香的工夫。你說他究竟有多少本事?”

    敖長青心中一驚,卻依舊難以置信,“難道說顧採依逃過六界記載,竟是他的手法不成?難道他的術法竟比天帝還大?”

    敖廣嘆息一聲,坐在了龍椅上,“很有可能。”

    敖長青突然咬牙切齒道:“就算如此,也不能讓三姐和妹妹白白的死了!”

    敖廣一怔看向他,“你說什麼,秀兒也……死了?”

    敖秀清的死他一直沒有告訴父親,一方面怕他擔憂傷神,另一方面畢竟也有自己的原因,他內心深處還是有自責的,此時卻因一時之氣說漏了,索性也不再隱瞞,便將敖秀清的死說了出來,只是隱去了一些對自己不利的事實,只說都是顧採依的御魔箭傷了妹妹,白石郎又見死不救,故而妹妹纔會慘死。

    敖廣聞言,一陣心痛,大叫了一聲秀兒便噴了一口血出來。

    他連連咳嗽了幾聲,哭道:“我可憐的女兒,爲父就算是拼了這條老命也要爲你討個公道。”一面說着兩手將龍椅死死地攥住,不多時石雕的龍椅扶手竟被捏成了粉末。

    敖長青從未見過父親如此動怒,心憂的同時又有一絲竊喜,上前火上澆油道:“父親,他們那麼強大,我們恐怕是無法抓住顧採依的。咱們還是蟄居一段時日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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