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
兩人對坐。
虎子被安排在了外面去。
待泡茶的美女一套行雲流水的茶藝結束，給我們備茶，起身離開，並且將房門虛掩之後，方勝這才緩緩地擡起頭來。
他直接進入了今日會面的主題。
那就是，方若風去哪兒了……
這位曾經是山城袍哥會重要人物、至今依舊在幕後執掌很重權柄的閒大爺，有着很鎮定的性格。
儘管對自家侄兒的安危很是關心，但他卻一直忍到了現在。
即便是剛纔見面，他也沒有說，而是緩緩地飲了一口香濃熱茶，這纔看着我，緩緩地問起。
我知道，他這已經是足夠給我面子了。
當然，這面子，也不全是給我的，更主要的，是來自於他背後的那位大佬方寒。
面對着方勝的詢問，我沉默了一會兒。
我在斟酌言語，想着如何回答，而瞧見我這架勢，方勝卻終於忍不住了，說道：“山林野地，深洞之中，如果真的有什麼不測，你儘管道來便是，不必擔心我受不了刺激什麼的——我在這山城袍哥會幾十年，多少還是見過一些世面的……”
聽到方勝的話語，我這才擡起頭來，緩聲說道：“敘州劉穎，有沒有跟你聯絡過？”
方勝何等人物，一聽我這話茬，立刻意識到了不對勁兒來。
他眉頭一挑，盯着我問：“這件事兒，跟劉穎有什麼關係？”
聽見他的反問，我多少有了一些判斷，這纔開口說道：“這一次去神農架，中途幾多坎坷，這個都不算什麼，關鍵是那位劉穎，不知道怎麼的，就跟若風聯繫上了……”
方勝陡然擡頭，雙目微微眯起。
在那一刻，他的目光，宛如鷹視一般，銳利無比。
這一瞬間，方勝展露出了自己這幾十年的山城袍哥會高層，絕對不只是和氣生財，嘻嘻哈哈地做生意那麼簡單……
他只不過是，已經將原本的棱角，給隱藏起來了而已。
我感覺到了極強的威脅，心頭都忍不住打鼓。
但即便如此，我卻依舊毫無畏懼地與方勝直面相對。
倆人平靜互看了一會兒，方勝緩聲說道：“小許，你說這話，是要負責任的……”
我斷然說道：“自然。”
方勝端起茶杯，將裏面的熱茶一口飲盡。
放下空茶杯，他看着我：“你繼續講……”
我將那天夜裏發生的事情，與方勝一一說起。
包括小九被方若風暗中交代，拖延時間。
以及林小君返回時，瞧見方若風與劉穎的人在一起……
還有我們潛伏林邊，聽到他們的對話……
方勝鐵青着臉，聽我說完。
“黃風怪？”
他擡起頭來，看着我，說：“所以，你們在那山裏，遭遇到了黃風怪？”
我坦然點頭，說：“對。”
方勝皺眉：“事情，怎麼會這麼巧呢？”
我聳了聳肩膀，苦笑着說道：“這件事情，不只是你有疑問，所有參與此事的人，也都是一臉疑惑——當晚遇難之人，不僅有劉穎帶來的那幫人，就連荊門黃家的幾人，也同樣遭受到了波及……”
方勝沉吟：“所以，這些天神農架那一帶的封鎖，就是針對那黃風怪？”
我說：“不只是黃風怪——據說跟黃風怪在一起的，還有法螺道場的人，而根據官方的說法，法螺道場，與之前一個很兇惡的組織邪靈教有關……”
我嘗試着與方勝解釋這裏面的關聯，卻被他擺手打斷：“邪靈教我知道，它下面的鬼面袍哥會，跟我們是世仇。”
方勝不得不與我又解釋了幾句。
隨後他讓我繼續說。
我呢，也就把後續之事，挑了幾件能講的，跟他說起。
這裏面，並不包括我與陸言之間的關係。
我只是講了官方請來一位叫做陸言的高手，是那人將此次危機給解除的。
方勝卻是聽過陸言的名聲，點了點頭，說：“千面人屠？此人消失了數年，沒想到還活着呢？若是他的話，的確能解決那黃風怪……”
我儘管對陸言有了不少認知，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您，認識他？”
方勝點頭，說：“算是吧，我沒與他見過面，但有些老朋友，與他打過交道，很厲害的晚輩……”
接着方勝從他的角度，跟我講起了陸言來。
有的事情我聽過，有的卻不太清楚……
又或者，在方勝視角中的陸言，與我瞭解的，又還是有所不同的。
但即便如此，我也聽得有滋有味。
大丈夫，當如是也！
一番開誠佈公地交流之後，方勝問我：“所以，若風這孩子，是沒了，對吧？”
我搖頭，說：“我事後專門問過尹鑫鋼局長，他說已經確定了劉穎身邊五人的死訊，但方若風和小黑，卻並不確定，目前也沒有發現屍體……”
方勝說：“算是失蹤了，對嗎？”
我安慰地說：“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若是沒有瞧見屍體，說不定還有生還的希望……”
接着我又說：“其實，這件事情，方大爺你可以嘗試着跟敘州劉穎溝通一下，當時的情況太混亂了，我們離得又遠，反倒是劉穎，跟您侄子在一塊兒，或許會有收穫……”
方勝看了我一眼，說：“好，我知道了。”
事兒聊完了，大家又飲了兩杯茶，然後我提出了告辭。
方勝並沒有挽留，送我出門。
上了車，虎子小心翼翼地打理着我的臉色，然後問我：“秀哥，事情談完了？”
我點頭，說：“算是吧……”
方勝的反應，與我想的一樣。
那就是足夠剋制。
像他這樣城府的人，已經不會將喜怒表達出來，所以我無法知曉方勝內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
儘管這事兒，說起來是他侄兒方若風的錯。
但從方勝的角度來看，他會不會覺得方若風其實是替我背了鍋，給我們擋住了那黃風怪呢？
人心，終究還是很複雜的……
原本，我覺得有着方寒這邊的關係，與方勝應該會很好相處。
甚至能夠以他爲自己在山城這邊的助力。
也就是一大腿……
但經過這一次的事情，我不得不將這關係的評級，下調幾個檔次纔行。
回到家裏，已是深夜。
虎子去陽臺打坐，對月吐息，而我則回到了臥室裏來。
在黑暗中，我靜坐許久，突然站起身，並且將影寶，給放了出來。
月光透過窗簾，灑落在影寶那高高的鼻樑之上。
燥熱的夏夜，似乎多了幾分清涼。
看着那一張雙眸緊閉，宛如藝術品的小臉兒，我平靜地伸出來手去。
影寶，也將芊芊素手伸出。
兩人手心合在一起，我感受到了沉眠之中的她，似乎就快要消化那極惡兔妖丹，“醒轉”過來。
而那個時候，則將是她抵達白僵巔峯之時……
也就是說，我可以幫她進階綠僵了。
而我呢？
又會有什麼變化呢？
真的，很期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