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煙雨朦朧，下起小雨。
她舉着油紙傘，於雨中獨立，眺望遠山。
那雲霧山脈，此起彼伏，彷彿一副靈動的潑墨山水畫，內中似乎蘊含着萬千意境，隱於其中。
似乎感覺到了我的到來，她並未回頭，而是說道：“你們道家，很多東西我並不認同，但有一句話，我卻非常喜歡……”
我走上前，問：“哪一句？”
黑鳳說：“《道德經》的第二十五章中，有一句話，叫做‘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道，法自然！多麼樸實無華，卻又無法反駁的真理啊……”
她轉過身來，舉着油紙傘，看着我，說：“有的時候，我看看這山這水，聯想這偌大世界，越發感覺到自身的渺小……”
我感受到了黑鳳表達的意思，嘆了一口氣，說：“是啊，世界如此大，反倒顯得塵世之間的紛爭，是何其無趣。”
剛剛幫我們解過圍的黑鳳，睜着一雙璀璨明眸，盯着我問：“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出現於此處？”
我說：“立場不同，解釋也變得薄弱無力了——你真想聽？”
黑鳳也笑了，說：“你倒是個有趣的人——所以，人你帶來了？趕緊叫出來吧？”
我之前出手，救下狼靈兒之時，曾經與黑鳳有打過照面。
雙方因爲姬影的未知身份，最終沒有動手。
並且還搭上了一條線。
後來白蓮夫人被擒，局勢陡變，我在山中，又無法知曉城中消息，思索許久，也是下了幾步棋。
這其中的一步，就是與黑鳳聯絡，答應她如果能出手相助，我便將姬影交給她十天。
當然，前提是我得在旁邊陪同一起。
我原本以爲她不會同意。
但不知道是因爲姬影的誘惑力太大，還是她本就對龍裔家族這幫人不滿，居然也寧願冒下偌大風險，也挺身站了出來。
而正是因爲黑鳳的出現，使得原本的殘兵敗將，沒有遭受更多的損失。
這事兒，對黑鳳的影響，其實還是挺大的。
所以她既然敢做了，我就必須得如實赴約，而不是直接放人家鴿子。
於是我來了。
面對着黑鳳的催促，我也是將姬影給放了出來。
瞧見面前活靈活現的絕世美女，即便臉上沒有什麼表情，也是有着遺世獨立的嫡仙之氣，讓黑鳳激動得不行。
她伸手來，把油紙傘遞給了我：“幫我打着……”
我接了過來，卻有些不願：“你如此修爲，還需要打傘？”
的確，我一路走來，只是簡單地御氣於外，便能避免雨水打溼身體。
這件事兒，對於修爲稍微有成者，不算難事。
黑鳳卻皺眉說道：“我都說了，‘道法自然’——你若時時刻刻，都將自己，排除於這自然之外，又如何參透出自己的道？”
她說得振振有詞，我卻沒感覺出這話有什麼道理。
於是我繼續說：“那讓姬影拿不行嗎？”
黑鳳越發生氣：“姬影小姐，如果驗證身份，說不定是我落鳳家族的恩人——我如何能讓一個與我老祖宗平輩論交的恩人，幫我打傘？”
呃……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過去，把她頭頂遮住。
兩人並肩，站立在峯頂之上。
清風徐來，將她衣袂吹得飛起，似乎也莫名沾染了幾分姬影的仙氣。
黑鳳端詳了一番姬影，回過頭來，看了我一眼，說：“我感覺得出來，你有心思，而是思緒鬱積，對吧？”
我被她一語點破心事，忍不住說道：“你怎麼知道？”
我害怕這小妞有讀心術，結果她卻不屑地說道：“你的情緒，都寫在臉上了……誰人看不出來？”
有，這麼明顯嗎？
我自我評價，覺得自己是個還算有些城府的人，能將情緒隱藏住。
可能也是今日之事，多少讓我看不透，所以纔會如此吧？
面對着這位妖窟魔國的高層核心，我猶豫了一下，也是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對，我總覺得，今天的事情有點奇怪……”
黑鳳笑了，說：“是覺得今日的陷阱，有點過於輕鬆簡易，沒有你之前預料的難度？”
我連忙點頭：“對，正是如此。”
妖窟魔國之中的實力如何，這個自不必言。
不說那些普通的“神民”與妖兵，但說那八大法王，在我眼中，便都是極爲恐怖的存在。
當時我們在山中偶遇那亥豬法王，老哥簡單一劈手，直接將山巒震斷、大地裂開……
那一幕，直接把我給震驚到了。
結果這回的酉雞法王與戌狗法王，強則強矣，但比起那可怕的亥豬法王，似乎又多少欠點兒意思。
不，是欠了很多意思。
這纔是我一直感覺彆扭的地方。
黑鳳聽完，不由得笑了，紫脣張開，露出兩排雪白貝齒：“你的感覺沒錯……這一次按理說有着酉雞與戌狗在，不管怎麼樣，都不可能讓你們將人救走的……”
我一驚，趕忙說道：“你是說……它們是故意將人放走，好尋跡而至，一鍋端了的？”
若是如此，虎子、馬小招等人，豈不是危險了？
黑鳳瞧見我一副作勢要走的樣子，越發笑了，說：“你別急了，它倆的確有磨洋工的嫌疑，不過應該不是打算順藤摸瓜，將你們那幫人，給一網打盡的意思……”
我疑惑：“那這是？”
黑鳳說：“你們在找神王，難道別人就不想找嗎？”
簡單一句話，直接將我給點透了。
是啦，是啦，或許這點兒反抗軍，在幾位法王眼中，算不得什麼。
若是能夠讓北海鵬王現身，說不定也是它們樂意瞧見的事兒……
“不過……”
黑鳳突然說了一句，讓我又提起了心來，問：“不過什麼？”
黑鳳說：“唯一讓我感覺奇怪的，是酉雞與戌狗都有可能演，但小白龍這麼自傲的人，是絕對不可能演的……但它直到現在，似乎都還沒有與你們的人擺脫糾纏……”
她拍了拍額頭，說：“着實讓人有些不解……”
話音剛落，我與她卻一起聽到遠處雲遮霧繞的山頂之上，卻有一道又一道淒厲的叫聲。
那聲音，似乎是……
龍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