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完全被囚禁在籠子裏，愈發清晰地認識到，曾經的生活到底有多糟糕。
所以你一度以爲，自己能夠獲得沒有擁有的存在，可是經過這一晚，一切都變了。
你就像是自以爲能追到太陽的伊卡洛斯，靠近時才嚐到了它的熱度，已經來不及了——
你就是在這時失去了意識。
可能是一次性承受太多了，面對此番出乎你理解的狀況，在這大批量的死亡面前下，你崩了。
程序無法運行下去，爲了降溫，系統自動關閉。
在車裏醒來後的這一刻，你意外地沒有想吐的感覺。
“我們要去哪裏？”五條悟說：“雖然我在你包裏找到了住民票，但是——”
等到了卡拉ok廳的時候，你覺得自己已是在破罐破摔。
死了那麼多人，估計今晚就會有人找上門，治安人員還是父親派來的人，反正在東京的生活就要結束，乾脆瘋狂最後一陣。
對有些人來說，生命的熾熱在於最後的光芒。
你熱情高漲，五條悟也不相上下。在你踩着桌子熱場□□an的scars時，他不停晃沙球，他唱殘酷天使的行動綱領，你搖鈴鼓，然後你們在久保田利伸的danceifyouwantit中一起蹦跳着跳舞，簡直像迪斯科廳。
原來你和他倒也不是不能相處好。
你們已續了兩個小時，聲音都有些啞了。
飲料上了三輪，服務生似乎開始懷疑你們的年齡，你總覺得被打量着。
但你還不想走。
離開後，你好像就沒有其他地方可去，只能灰溜溜地等待有人將你接走。
你甚至有些害怕，害怕你一走出這裏，就會有一輛專門爲你準備的車停在馬路邊，然後將你送回黑色的牢籠裏。
站在你的房間裏，可以看到海，但你迄今爲止，從未潛下它。
時間已快接近十二點，臉上都是夜晚的熱度，一時半會兒消不下去。
你去了盥洗室裏，擡手將水潑到臉上，要摸出已抽出口袋的手帕擦拭。
有人將柔軟的帕子塞進你手裏，你一個激靈，猜想是五條悟，於是將它按在眼睛上。
質感一樣，這是你的手帕。
“謝謝，五條君，”你扯開笑容，“但不是無性別衛生間啊。”
你察覺到他的氣息，但五條悟沒說話。你還鐵定以爲他會說些什麼反駁你，是你多想了吧。
擦掉了眼睛上的水，你將手帕貼在臉邊。這塊手帕和你用的一模一樣，卻像是從未使用過的新品，沒有絲毫氣味。
而你自己的那塊，還放在口袋裏。
盥洗室裏除了你沒人在，只有頂燈亮得不行，照得你的臉色蒼白至極，將所有不完美暴露在鏡中。
這個晚上你接觸了太多聲音，在這一刻腦袋好似將它們揉捏後塑成一個音軌，放大了多倍的白噪音在你盯着鏡子的這一刻，充斥了你的整個頭顱。
你意識到時間太晚，你該回去了。
不管怎樣，都要面對。
你喝的是奶茶，沒有酒精的整晚，卻讓你覺得自己像是醉了，此刻短暫清醒，你將手帕放進口袋，準備之後洗乾淨了再還給五條悟。
他在房間裏擺弄手機，見到你來，擡頭說：“飲料來了哦。”
還有半小時結束，但離開房間令你恢復了理智。
“太晚了，應該回去了。”你說。
“欸，我還以爲肯定要通宵呢。”五條悟摸了下下巴，站起身來，像是想到了什麼主意：“好吧，我送你回去。”
你萬萬沒想到，五條悟會在羣組裏發說他要去你家過夜的消息。但不說你，就連發送出去前，五條悟自己都沒想到。
平常他從不這麼做，但今晚你們玩得確實很開心，足以叫人有幾分飄飄然，倒也不是要向夏油傑炫耀一番，其中還有分享快樂的成分在。
只是依舊沒法否認粗壯乃幼稚的心理，但這手段一眼就被夏油傑看穿，至於你——
“你在讀高專？”你和五條悟一同往樓下走去：“學校全名叫什麼？”
“東京都立咒術專門高等學校。”五條悟報出一長串的名字。
聽上去像是你中學沒讀成的那種宗教學校，原來這樣的學校，校規並不是那麼嚴苛。
你在手機上搜索，沒見到什麼負面新聞，倒是看到從你們的所在地，坐地鐵過去竟要快兩個小時，還要轉線，軟件預估的打車費用……足以叫人眼前一黑。
按你現在的收入，還是有些肉痛。
上次在給吉祥寺他的車費，應該到不了那麼遠。
“好遠啊。”你說。
“是啊。”五條悟和跳踢踏舞似的，蹦着下樓梯，略微弓身朝你露出笑容：“這麼晚了，末班車都沒了，所以——”
門外就有出租車在等，你“啊”了一聲，已大步走去，拉開車門，讓五條悟先進。
玩了一晚上，你住在都內，學校在荒郊野嶺，你會邀請他去家裏休息，完全是順理成章的事。
五條悟美滋滋地坐進車裏，卻見你像是順手，推了下自動門，加快它運行的速度。
在它關上後，你拿出錢包，抽出福澤諭吉，從駕駛座遞給司機：“你好，麻煩去東京咒術高等專門學校，謝謝。”
“哈？”五條悟一下蹭到車窗邊，車子卻已緩緩起步，他的聲音也被關在車子裏。
你朝他揮了揮手：“五條悟，不早了，之後再見。”
是的，你嚴重懷疑五條悟會說要去你家，所以想快刀斬亂麻。
你猜對了，也成功了。
司機已經收了錢，不會放他下來，五條悟趴在後車窗上看你，像是要被運送到流浪動物中心的狗。
你拉開另一輛車的車門，又朝他揮了下手。
五條悟的計劃雖然打消，但聽到還有下次。
他回過身來，四仰八叉靠在後座上，仰頭望着上方自語：“贏的，絕對是我。”
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來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