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河,在這裏馬馬虎虎地轉了個大大的彎,就叫大肚河。
村,亂七八糟三三兩兩地蹲着一些房子在河邊,叫大肚村。
大肚河裏有三多:魚多,沙多,事故多。
大肚村裏有一怪人,叫小狗子,也有三多:沒娘,爹多,有三個;釣的魚多;好運氣多。
河與村之間的地帶,當地人叫隔灘。隔灘也有三多;遊人多,釣魚的,踏青的,野炊的……路多,國道穿過,山路的起點,水路的終點,水陸皆有;柳樹多,一律是垂楊,據說普通楊柳怎麼種也種不活在這裏。
這九多,都同小狗子沾親帶故,難分難解。說怪不怪。
說真卻真。
二、
大肚村有個千百年相傳的習俗:水中救了人之後,必成親。
因此,小狗子救了三個爹:大肚河砂石廠廠長;大肚村村長;大肚中學校長。
不過,小狗子從來沒想到要救個姐姐或妹妹,亦或是媽或老婆。當然,有女人落水也要救。
小狗子從小就只愛兩樣:釣魚與救人。
小學一畢業,他媽一病歸天,留下一間草房與他。
這一年,他在水中救了砂石廠廠長,叫過爹之後,廠長大發善心,供他讀完初中。
初中畢業那一晚上,村長喝醉了,落了水,小狗子救了他,又有了個爹。村長說:“孩子,我無錢供你讀書,就分間小耳房給你好了。”
也好,小狗子有了一間小耳房。
還是整日釣魚。
釣到9月1日開學那天,釣到一個大人物。
大肚中學校長落了水,又被小狗子救起。
有了第三個爹。
校長比前兩個爹更善心:“小狗子,我供你讀完高中。”
小狗子也爭氣,成績一直很好。
到高考前夕,他問校長:“爹,聽說大學裏沒有釣魚專業,俺不考了。”
“混帳,天下哪有釣魚專業,大學裏有水產專業,不是一樣嗎?”
“不,不一樣。我得走”
說完,就走,一卷鋪蓋,告別了火氣大發的第三個爹,回到第二個爹的小耳房。
照舊整日釣魚。
第一個爹來看他:“小狗子,到我砂石廠來幹吧!爹不會虧待你。”
“不,我喜歡釣魚。”
“人,不能釣一世的魚。”
“不。三爹(校長)說,天下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要做個釣魚狀元。”
“好了,好了。你做你的狀元,我不管,沒錢花時到我砂石廠找我。”
小狗子仍舊釣他的魚。
三、
狀元是有學問的,釣魚狀元同樣也有學問。
小狗子說幹就幹,向三個爹每人借了一百元,專用來購買釣魚書刊、訂閱魚類雜誌,添置釣魚用具。
有理論,有實踐。理論同實踐相結合,馬克思主義在釣魚上也適用,小狗子想。
日久,大肚河裏的魚也似乎同他建立了“大使級外交關係”。
哪裏魚多,哪裏魚大;哪裏早上鉤,哪裏白天釣,哪裏夜釣;哪時魚咬鉤馬上跑,哪裏魚從來不咬鉤,……諸如此類,小狗子夢中醒來,也能說個一清二楚。
當然,救人還是大事,不管大魚咬鉤,還是魚已上鉤,一聽有人落水,他就奮不顧身下水救。
日久,小狗子的親戚可多了,上至奶奶、爺爺,下到弟弟、侄兒。足足一個加強連。
遠近十里,都知道大肚村有個小狗子,釣魚多,救人多,親戚多。
四、
小狗子是做夢也沒想到,竟釣到一條美人魚,而且嫁給了他。
那天,一羣姑娘來這裏野炊,大肚中學的實習生,師範裏來的。
不妙的是,領頭最漂亮的姑娘落了水,被小狗子救起。
當夜,那姑娘找到大肚中學校長,瞭解他乾兒子的情況。
校長沒多話:“你自去找人。他是個不務正業的人。”
三下五除二,那姑娘敲開小狗子的小耳房門。
“誰?”
“我是白天你救的那個人,叫水姑。”
“喲,進來。”
進門,小狗了正忙他的釣魚理論,總結水溫與釣魚的關係。
這一夜,他們談得很多很多。
水姑發現:小狗子總結出的東西幾乎篇篇根有據,是實踐中的產物,拿去發表,不成問題。
第二天下午,水姑帶了兩上同伴,來到小耳房。
“小狗子,你這些東西想不想拿去發表?”
“發什麼表?發表不是我的事,這些東西發到哪裏去?”
“有辦法,而且是價值,我幫你改。”
“我沒興趣,這樣好了,你們改,不懂地方問我。”
“好。”
三個姑娘動手,大筆一揮,把小狗子的東西稍稍理了理文字,潤了色,加了題目,謄好,投到《中國淡水魚》雜誌。
署名時,犯了忌,“小狗子”三個字怎麼上報?
還是水姑聰明,用“蕭笱鯔”三字代。
水姑解釋說:蕭,百家姓裏有;笱,一種竹製的捕魚器具,脣寬而短,有的生活在海水和河水交界處,肉味美。這三個字同“小狗子”三字音近似,而且義同小狗子釣魚有關。
徵求小狗子意見,他提着魚杆笑:“這是你們玩的文字遊戲,也好。”
不久,《中國淡水魚》發表了署名“單水姑、簫笱鯔”的《談談釣魚與水溫的關係》。
稿費75元,小狗子一分也沒收,全給了水姑她們,每人25元。
接着,又把另外草稿也給她們,笑着說:“你們自個兒去玩文字遊戲好了,我釣我的魚。”
這次更不得了,兩篇長文又發表:《釣杆的選擇與上鉤的關係》、《中國半山區小河魚類的日夜活動》。後者還獲得雜誌舉辦的中國“姜尚杯”釣魚徵文大獎賽特等獎,獎金一萬元。
接到匯款當夜,砂石廠被大水衝了個精光,聽說第一個爹差點跳了河。
第二天,小狗子和水姑提着一大皮包大團結來到砂石廠廠長面前。
“爹,人在萬事成。一萬元錢,你收着,算是我借給你。重新開始吧!”